那鱼十分凶悍,似被季语白一脚激发出凶性,很快再次浮上来,下身水涌动更为厉害。季语白心一点点变凉,她想可能会葬身鱼腹。人临死前应该说些什么呢?
季语白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说。
脑中冒出一缕金光,一个乖巧的脸呈现出来。
娇柔的,委屈的,开心的样子一帧帧在脑海里放映,无比清晰,无比深刻!
她竟然第一个,想到了宫玉桑!
有些话不说出来,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她握紧匕首,抬起脸,对着岸边大声道:“桑桑,我···”
一个麻绳圈蓦然稳稳套在季语白的上身,锁紧。
隔着重重黑暗,宫玉桑站在画舫最前面,灯光照亮他得后背,泛着昏黄的光,握住麻绳一头。宫玉桑扔绳,套住了她!
混乱中她只来得及看清楚,宫玉桑完全不同于平日乖巧端庄的脸,有戾气撕烂他原本脸上的画皮,变得像面目狰狞的恶鬼。
紧接着牵引力带着季语白在水上冲浪箭一般冲射,水花噼里啪啦拍打她的脸,又凉又刺,跟树杈子打脸似的。她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早就跟着水花一起拍没了。
模糊中,她听到后方传来董淑兰的声音:“快救我上去,一群蠢货。明日你们全都去乱葬岗喂蚂蚁吧!”
“啊啊啊啊···”水花扑腾的声音。
再就是一场混乱:“小姐,夜了别潜水,奴才们找不到您。”
“快,快快··都···都···都下去找人。”有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小!姐!溺!水!了!”
“救命······”
咚一声,季语白撞到了船板。紧接着,她被蒙都尉七手八脚的从水里拉了上来。她耳朵嗡嗡的,瞳孔涣散,头脑迷糊感觉半睡半醒不清醒。
“小王爷您没事吧?”两个渔民快哭出来了,满脸写着下次再也不要贪财答应出船了。
“董淑兰那臭女人太不是处东西了!”蒙都尉啐骂:“!@仗着自己老娘是丞相,缺德带冒烟的@%……&*……%¥”
“小姐您可终于上来了,您要真出什么事,我们怎么跟国公爷交代呀!”季语白从平阳公府带出的心腹们都齐声哭了出来。
宫玉桑朝她扑上,紧紧抱住,声音带着泣音:“我担心死了!”
季语白看不到她得表情,然而,这次很奇怪,明明宫玉桑的声音跟以往都不同,少了娇嗲,多了中性,可她就感觉这次的话,比以往都动听,仿佛冰雪消融的声音,春花漫开的得声音,秋果成熟的声音。
宫玉桑的手劲很大,身体在微微颤抖,季语白眼睛慢慢聚焦。
“你干嘛要救我?”宫玉桑声音拔高的问道。
季语白不知道宫玉桑问这话是何意:“你不会水啊!”
“水下吃人鱼很危险。”宫玉桑揪着这个话题问,似乎答案对他很重要,他得语气很急。
“妻主天经地义要保护好夫郎吧。”季语白想了个合理的解释,其实当时就那样做了,并为想过为何要救。身体先于思想的做了,这大概叫做本能。
宫玉桑的力道忽然加大,季语白胸口肋骨都快给勒断了,刺痛不得不反过手拍拍宫玉桑的后背:“轻点。”
季语白不知道,其实皇室的男子们外表光鲜亮丽,实则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受制于人。宫玉桑无法继承大统,最大的作用是联姻,嫁个权贵替妹妹巩固权力,不论是纨绔季语白,还是能当他奶奶的其他女子,该他嫁的时候必须嫁。
君后教育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傻透了!”
季语白听着新鲜,宫玉桑第一次骂她,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挨骂了她还觉甜蜜。
她肯定是中毒了,中了名叫宫玉桑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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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淑兰在季语白被套走后不久,忽然坠入水中,她的奴才们纷纷下水去找。董淑兰不见了,而季语白见过的那条大鱼跟着董淑兰一起消失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闹腾一场。周云阳乘着画舫与朋友们离开,董淑兰下属求她们下水救人,她们推说不会水。
季语白身上湿透。江风吹起来,冰凉灌进骨头缝里,全身都冷。幸亏两个渔民非常周全,船上备有两套干衣裳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隔间将衣裳换了。
季语白站在船头,风撩起头发,她看向来时的方向。董淑兰的船上点满了灯,亮如白昼。两个勾栏男子没骨头的斜靠在窗边,有说有笑,并未被打搅。
董府的奴才们喊啊,叫啊,哭啊,热热闹闹。
她感觉心脏被人蒙住,闷闷的,难受。十有八九水里的巨鱼将董淑兰给捕食了,活生生一个人,当时拉她下水并非要致她于死地。
这事非她所愿,却因她而起。
“你在担心董丞相吗?”
一双手从她腰后绕上,搂住她,将头搁在季语白肩头,宫玉桑轻灵的声音在耳旁回响,不知为何,季语白从这语调里听出三分畅快。
“今晚的事是董淑兰挑起来的,周云阳佐证她不占理。”季语白望着越来越远的湖心画舫说道,那上面的嘈杂声,渐渐被风吹散听不到了。
“要不,我们明日去董丞相家道个歉吧?”宫玉桑声音缥缈起来。
“为何?”季语白不解。
“董相她势力雄厚,朝中多有人为其党羽,还有一些军将被她收买了。她有三女两子,董淑兰是她最小最疼的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势必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我怕你吃亏。”宫玉桑柔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