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结束前,简汩妄的世界是清晰明确的单进制。
只要成绩稳前三,生活里的“细枝末节”都可以任由她挑拣。
那时她一度认定自己在同龄人中是生活得最自由的。
直到填报志愿。
若干完全不同的选项同时出现在她面前,而每一个选项背后都是未知时,她才恍然。
原来眼下这种未知才是真正的自由。
而她过去引以为豪的自由,不过是被给予一片相较其他人更广阔的草原。
幼小的视线望不到边境,便妄自定论世界没有边界,从不曾真正动身前往确认。
被困在家人设定好的程序内。甚至连出格的定义都不曾了解。
兜头而来的恍然,致使简汩妄的叛逆期比别人来得晚一些,也更聪明些。
隐晦的,小心试探的,不漏痕迹的。
放弃家里人倾向的南城本地名校学府,选择排名第一却远在桐城的桐大。
随后又借深造之名独自奔赴南半球,彻体地享受了两年纯粹的自由。
所以再回到家里,才会更加接受不了种种耳提面命,彻底出逃。
但简汩妄最放肆的时光,是大一那年。
初尝自由滋味,好奇心完全压制理性。
做事完全不经由大脑,全凭本心,省去前因后果种种思考。
包括和楼逸的恋爱。
桐大建校百年,校舍的修建只经历寥寥数次。
简汩妄这一届刚巧赶上好时候,新校舍不仅各方面设施都很完善,还对本科新生开放了双人间的选项。
她想也没想就选定双人间,环境宜人,空间宽阔。
然而最完美的硬件,却撞上最糟糕的软件——一位难以忍受的室友。
两个人像野火遇春风,只要碰上就弥漫硝烟,谁也劝不住。
但宿舍分配已经落实,简汩妄向宿管提过换宿舍,得到的答复是除非她愿意搬去旧校舍的八人间,否则很难再给她匀出合适的房间。
在实地考察过八人间后,简汩妄咬牙回到双人间,在屋檐漏水窗户漏风和精神污染之间选择后者。
毕竟舍友未必一直待在屋里,但那些硬件设备会常伴左右。
而她第一次听到楼逸的名字,就是在舍友外放的姐妹私聊中。
舍友提到楼逸的名字时,语调与平时探讨学校其他风云人物时完全不一样,素来侃侃直言的人忽然欲语还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尤其是在简汩妄起身朝阳台走去时,室友向她投去防备又敌意的目光,更加佐证她心里的猜测。
闷热的微风扑到她脸上,精致的眉眼下意识皱起。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落进一颗妄动的种子。
不需要阳光空气水和养分,就迅速地生根发芽,肆意横行。
几乎是不假思索,简汩妄就这么出现在楼逸面前。
细白的手臂倏地伸过去,勾拽起他的领口,张扬又跋扈。
“学长你好,听说你现在单身,你看我怎么样?”
夏日阳光骄纵,直射而下。
篮球场上热火朝天,竟敌不过他心底骤然腾起的火焰。
浓黑厚重的长发闷在女生的背上,耳鬓边沁出汗水,粘着几缕发丝,衬得她脸上笑靥越发爽利。
像从南半球吹来的风,清冽得不合时宜,却恰好撞进他的心里。
楼逸眉眼挑起,笑了笑,唇角是快要溢出的痞气,“行啊。”
于是他们就这么成了。
在彼此双方连名字都不完全清楚的情况下。
在身旁众人热络绵延的围观起哄之下。
球场上的比赛宣告中止。
没有人再去关心那颗三分线外被投出去的篮球是否进框。
闹腾的蝉鸣,鼎沸的人声,早已盖过篮球碰撞的响动。
简汩妄拽着楼逸领口的手向后延伸,纤细双臂勾上他的脖颈。
他们比任何一对情侣都要深情地拥吻。
忘乎所以。
直到彼此都缓不过气,才将对方松开。
此起彼伏的哄闹声沦为背景,两人沦陷在对方晶亮的目光。
在整副身体就要被荷尔蒙完全占据前,他们终于想起自我介绍。
“男朋友你好,我叫简汩妄,简单的简,汩妄就是水流肆意的那个意思。”
“你好女朋友,我是楼逸,我想你已经知道。”
起初,没有人相信他们这段关系能维持多久。
毕竟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那样离奇,双方都不像抱着正经谈恋爱的打算。
天雷地火,雷鸣电闪,激情的焰火注定只能燃烧刹那。
然而身旁狐朋狗友们分分合合,简汩妄和楼逸却始终浸泡在热恋的氛围里面。
众人才逐渐确信,原来他们还真是在正经谈恋爱。
所以简汩妄毫无征兆的离开,不仅让楼逸措手不及,连朋友们都直呼不可思议。
他们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简汩妄进行指责。
直到楼逸着手准备往南城去发展。
身边的人开始一茬接一茬地在他面前翻旧账。
“就说当初你哥专门给你订的布加迪,就因为她说丑,你连眼也没眨,说换就换了她喜欢的大G,啧,哥们都替你不值。”
“那才哪到哪啊,你就说二少这几年来参加了几次聚会。谈恋爱嘛,没空来找哥几个也正常。可凭什么二少为她放弃许多,连赛车也不来了,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