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
难堪到极点,也没有人帮她。
她出了一身汗,水柱打手背,冰得发烫。但她没有做声,垂下脑袋,叮叮当当切葱段香菜。
刚伸手从水盆里提出净鸡,已经被蓝金抓住,扑通摁了回去,水花四溅。
她实在不知道他又要干嘛,错愕地抬起头。
白面长疤,窗外大把大把阳光洒进来,照在他脸上,那道疤就像雪地蜈蚣。
她难受起来,喉咙发紧,有点想吐:“你少发疯!”
他双手卡住水池池台,她挣扎得像一只被拴住脚掌的小鸭子,所以她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蓝金你少发疯!”
他慢慢笑了,一笑那蜈蚣就扭动起来:“我发疯?给你两年好脸子,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哥哥,就算赵成栋对不起你,就算赵成栋把你当做政|治|资|本,也不是我让他这么干的。”
“你敢说你不是他女儿?”
“我有的选吗?我还能选谁当我爸吗?!”
“赵成栋不是你选的,胡琅是不是你选的?你妈小市民出身,把个|省|检|察院院长看得比天还大。我可不稀罕!要不是胡半城逼死了我爸,你以为你还能和我说得上半句话?赵若楠,我爸当省厅副厅长的时候,你爸在市局干什么?给局长跑腿呢吧。
“别以为我在乎你跟谁鬼混。我告诉你,我跟胡琅有杀父之仇,杀父之仇你懂吗?如果杀人不违法,我一定会杀掉胡琅!因为我爸死了,他们把我困在这里十二年,把我困在你家里十二年!”
“胡半城已经死了!吞剃须刀片死掉了!”
“父债子偿!”
她整个人微微发抖,两边是他的胳膊,把她圈到一个小方格里。身后就是白亮耀眼的落地窗,可她一点也动不了。像是艳阳天的囚犯。
蓝金忽然抬起左手,扳住她颌骨,压脸狠亲下去。
赵若楠脑中轰隆一响,浑身血沸,嘴唇抖得厉害,——然后就被他整个咬住了。又咬又嗦,让她觉得自己是块卤鸭脖,被他一点点撕碎吃掉。
她挣扎起来,后腰撞上池水台,疼得她屈膝往下一出溜,哀叫被他咬成呜咽。
蓝金揪领口把她提起来,总算不亲了,他呼哧呼哧喘气,眼睛里都是小血点,“亲我!”
“这不好吧!”
“怎么了,嫌我不会嫖?——我还没嫌你脏呢!”
赵若楠反手擦了擦嘴,扬起脸笑:“我跟胡琅可谈着恋爱呢。你出身显贵,不在乎组织纪律,上赶着给我做小三,我小门小户,还知道要点脸呢!一心二用的事,我不干!”
蓝金真的气着了,反倒大笑起来,“好!好!好!看不出你还是个贞洁烈女呢。幸亏当初我没跟你睡啊,不然你还赖上我了是不是?”
赵若楠踢他打他,他都不动,只好双手伸直了抵住他胸口,把自己往后仰,“我有病啊我去赖你!要不是赵成栋演父子情深,要不是我妈让我哄着你玩,你以为我真愿意嫁给你啊?我从不一心二用。我这个人就是贞洁烈女!你不知道了吧,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今天你爱干什么就干,大不了我去做手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其实他不会做,那种事他干不出来。但她真被逼到极点,一只血淋淋的小兔子,急了咬人。
不知什么时候,他不笑了,一直很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就松开了她,捂着受伤的胳膊,转身就往外走,越走越急,大概因为失衡,身子有点摇晃。
他摇摇晃晃冲进卧室,咣啷一声甩上门。
再没有动静。
其实——她也能伤他。
赵若楠停了一停,积攒起一点力量,切好葱姜蒜片,很利索地调了腌料,一边把粥熬上,一边取了榨菜切丝,切好后拢在菜刀上装盘,手中一滑,只觉掌侧又冰又辣,案板眨眼红出一个圆。
菜刀铲进掌心,其实不深,但是长,从掌根到指根,斜斜一刀。她随手拿起厨用纸巾,绕着缠了几缠,擦干净案板,又切了一盘榨菜。
看看时间,腌也该淹入味了,因为蓝金口淡,总不喜欢油盐。
刚炖上母鸡,忽然觉得身后有细细脚步声,一回头竟然是蓝金。
似乎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就过来了,一只手抓着毛巾,搭在左臂上防潮。他嘴唇淡至无色,更显得白。整张脸就剩一双眼和一道疤,只盯着她的手看。
赵若楠顺势也看了看,鲜血濡湿了纸巾,红通通黏兮兮地贴皮,她随手又缠了缠,“鸡我给你炖上了,你自己记得盛来喝。”
她一看他,他就侧脸转开目光,对虚空小声说,“阿楠。我订了鸡汤,等一下就送来了···”
“哦,”她长出口气,“也好,那你把这锅倒了吧。”
“···我还给你订了海胆饭。”他很艰难地说,“我看到你放在卧室的药瓶,阿楠,对不起,我刚才鬼迷心窍···”
“没事。”她把沾了血的袖子挽起来,“我走了。”
蓝金向侧迈出一步,横臂拦住门,“阿楠,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为了气你···我实在···”
没说完餐就送到了,蓝金惶然看她一眼,丢开毛巾就去取。
不止海胆饭,还有三文鱼刺身。她最喜欢三文鱼,很新鲜,入口又甜又糯,几乎粘牙。她一口气都吃完了。
吃人嘴短,暂时原谅他了。
一抬头看他一勺一勺喝汤,醇香中隐有药苦。赵若楠想了一想,“野山参啊!你这腐败的大少爷!”
蓝金吃得很慢,看得出不怎么喜欢,但他还是吃完了,鼻尖冒一点汗,声音瓮声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