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家啊,天黑的越来越早了,你这样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你家住在哪儿?我可以送你回去。”
方策背着双肩包,单手拿着篮球,这模样应当是从附近的篮球馆过来的。
明明已是冬天,晚间的气温比白日要低很多,他却只穿着卫衣和运动裤,看起来并不保暖。
本就长得显小,这么一身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竺青没解释太多,拒绝他的好意,温声道:“我打了车。”
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些隐晦又婉拒的话术,总归是听得明白的,说到底也是为了让彼此不失体面。
这不是方策第一次被她拒绝,饶是他反应再慢也是个识趣的人。
没好再说什么,他也没急着走,“我等你上车了再离开。”
好在没过几秒,竺青打的车到跟前了。
司机将副驾驶的车窗打开,先报了尾号,看见竺青,不由得将声音放轻:“一位,还是两位?”
方策抢声道:“一位。”
说着,他替竺青开了后车门,在即将关上车门时提醒道:“我看明天天气降温,不要着凉了。”
竺青系好安全带,两手放在膝头,温声向他道谢。
这一对视,方策红了脸,局促地挠了挠头发,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将车门关上后,拍了张车牌照,走到副驾驶举起来给司机看:“我拍照了。”
司机干巴巴地笑了声,无奈道:“小伙子,我们是正经的网约车。”
方策也笑:“有备无患。”
他是长辈都很喜欢的那种长相,长了一双含笑的眸子,性格很好,很爱笑。
每次笑起来都会露出八颗牙齿,看起来温良又无害。
司机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扯出的笑容没褪,也没再出声。
方策看向后座的竺青:“回家给我发个消息。”
竺青应下,和他道声再见。
回到家刚过七点。
高贵的猫公主围着客厅绕了一圈,开始喵喵叫,用爪子去挠电视柜,它的口粮都放在那里。
竺青在食盆倒了点冻干,顺便开了盒罐头放在旁边。做完这一切,她进厨房洗手的间隙,手机响了。
橙子立刻跳到茶几上,用肉垫碰了好几下绿色按钮,喵喵叫了几声把竺青喊出来。
已经是接通状态了。
竺青看了眼那一串来自梵沂的电话号码,确定自己不认识。碍于正在通话,只好开口:“您好。”
那头一点声响都没有。
估计是误触?
静静等待两秒,竺青正要挂断,手机那头骤然有了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语速很快,态度十分卑微:“无瑕,无瑕,我是爸爸。你、你先别着急挂断好吗?我——”
无瑕。
水无瑕。
没有缺点或污点,取自无瑕。
这是竺斓和水弄溪还未离婚时,给竺青取的名字。
父母给子女起名总归是有寓意的。
兄妹俩一个叫知澈,一个叫无瑕。
希望他们二人都能像姓氏一样,如水一样清澈无瑕,做个清白干净的人。
只是后来孩子都跟了母亲,姓氏和名字也都换了,没人再重提旧事。
唯有水弄溪是个例外。
哪怕竺青再三提醒他自己的姓名,纠正他的称呼,但水弄溪仍像个失忆患者,一如既往地喊她“无瑕”。
那时她年少,对父亲的包容度异常高,对他三番五次不改口便也默认了这个名字,再之后,近似麻木一般习惯了。
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愿意和水弄溪交流,也没注意去听他在说什么,毫不犹豫挂断电话把号码拉进黑名单,直接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竺青怎么也想不到,水弄溪会换个号码联系自己,还依然是这种低三下四的态度。
明明很多年都不去触碰回忆,也不愿想起曾经不好的经历,但偏偏,那些过往,稍稍露出马脚就纷至沓来,这等同于亲手把自己绑起来送去受刑。
但,不可控地,她再一次将往事从回忆里扯出来。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水弄溪的场景,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也是她第一次见竺淮发火。
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
当时她在等哥哥放学一起回家。六年级放学晚一点,又赶上值日打扫卫生,竺青就乖乖地趴在栏杆旁等待,和每天一样。
没一会儿,余光瞟到一对夫妻,清瘦的男人和女人挽着胳膊,从她旁边路过时飘过一股香水味。
竺青下意识回头看,男人就站在班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声:“知澈。”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竺青没听见教室里有任何回应,倒是竺淮出来了,目光落在她身上,说了句:“回家了。”
随后帮她把书包拎在自己手里,拉着她离开,和平时没有两样,但是那股香水味一直残留在竺青的鼻腔里,挥之不去。
在他俩身后,就听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落在耳边,听起来像是自顾自地聊天。
声音不小,竺青听得一清二楚。
女人说:“这就是无瑕吗?”
男人有点迟疑,顿了两秒:“应该是。”
接着,竺青不知道男人是在问谁:“知澈,这是无瑕?都长这么大了啊。”
但她能感觉到哥哥的情绪不对,拉着她的手攥地很紧,步伐也比平时要快。
也是这一刻,竺淮发了脾气。
他情绪很激动,似乎是忍无可忍,愤怒已经到达临界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