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那老妇低着头,脸庞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张静姝问道。
“一出来就来找你了。”那老妇仍垂着头,手指紧紧扣在膝盖上,指节有些发白。
张静姝想着事,瞥向窗外,幽幽地问:“他……还好么?”
“在牢狱中,怎么能好呢?”那老妇回了句,始终不曾抬头,好像膝盖不舒服似的,手指一下攥紧,又一下松开,重复了几下这样的动作后,她往手炉里加了块炭,塞到张静姝怀里,“冷罢?抱着暖和点儿。”
前两次接触,她都不如何说话,今日倒显得热络些。手炉腾起轻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张静姝闻了闻,奇道:“暖炉里加了香?”
“是、是……侯爷吩咐的。”那老妇往阴影里缩了缩,回道。
方奕自来好熏香,张静姝是知道的,是以并不稀奇,又闻了闻:“跟他往日常用的香好像不大一样。”
那老妇道:“我不懂香,不清楚。”
许是下雪的缘故,张静姝觉得今日格外阴冷,不由抱紧手炉,暖火熏着,移时,微微生出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想这段日子太忙了,明日干脆休息,不去工场了:“还没到么?”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困意更浓了些。
“快了。”那老妇道,“前面就到了。”
张静姝困意缱绻,迷迷瞪瞪中,马车停下,她醒了醒神,正要下车,那老妇忽拉住她,似有犹豫:“姑娘……”
张静姝迷惑地问道:“怎么了?”
那老妇很快又放开她:“没、没什么,侯爷等很久了。”
张静姝下了车,冷风一吹,顿又清醒不少。她四处看了看,这地方很僻静,从未来过,方才实在太困,未曾注意方位,以至于她连自己此刻在哪儿都不知道。这种陌生感本能地激起了她的警觉,她蓦地顿住步子,不再往前走。
“你别来找我,我也不会找你。”她猛然想起方奕的话。
“一出来就来找你了”,“你我还是不见为好”,老妇的话和方奕的话交织脑中,张静姝遽然一惊,冒出一身冷汗。
她瞥见西面不远处有炊烟,想也不想,拔腿朝西狂奔而去,大呼道:“走水了——”但没跑两步,眼前便一黑,只觉天旋地转,腿脚发软,全身发麻。
手炉里掺的香有问题!
张静姝吃力地扶墙而立,忽觉身后袭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一道黑影覆住了她,她惊恐地回过头,只见身后贴着一个男子,正玩味地看着她笑,欣赏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猎人看着落入陷阱、走投无路的猎物。
“嫂嫂,好久不见。”
两名随从扣住了那老妇,那老妇跪地哭道:“姑娘,对不住,他们绑了我儿……”
只片霎功夫,迷香发作,张静姝便虚脱似软倒,但意识尚存。
方升眯起眸子,勾唇一笑,打横抱起浑身无力的张静姝,踏进了一间不起眼的民宅。
屋里几乎没有家具,挨墙砌着一张土炕,炕上也无被褥,显然平日不住人,炕没烧,地上陈着一个火盆,盆中炭块尚燃着,红光流转,蕴着火种,炕边上放着一捆麻绳、一条鞭子、几根蜡烛。
屋外雪下得愈发大了,天光暗淡,屋内更是一片昏暗,方升进屋时,带进来一股风雪,火盆中的炭块被吹红,登时映出一片赤光,瞧来鬼气森森。方升将张静姝放在炕上,点起一根蜡烛,举在手里,凑到她面庞跟前,将她的脸照亮,痴迷地道:“嫂嫂,你好美。”
烛火上方,亦映着方升的脸,那束不均的烛光打在他脸上,光和影的界限太过清晰,令他的眼睛周围格外亮,亮得反光,而眼周以外的头颅面颊又格外暗,暗得几乎全是阴影,那种黑暗中亮着一双眼睛的诡异画面令张静姝毛骨悚然。
她只觉方升此刻就像地狱来的鬼魅幽灵。
“方升,不管怎么说,我曾是你堂兄的妻,你怎能罔顾人伦——”
方升打断张静姝有气无力的话语:“你如今拿方奕压我,不觉自己很天真么?他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他目露嫌厌之色:“他算什么?永远一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清高样,我最恨他那副嘴脸!若不是方之洲那老东西压着我爹,压了几十年,我未必不如他!”
他晃了晃手里的蜡烛,又笑:“我今晚高兴,不提他,扫兴。”
蜡烛滚烫的油甩在了张静姝脖子上,灼热的刺痛感令她不由一颤,闷哼一声。方升勾起嘴角,倾倒蜡烛,让蜡油一滴滴印在她脖颈处细嫩的皮肤上,须臾又将油印撕下,使劲搓了搓她发红的皮肤。张静姝疼得又是一阵颤栗。
方升倏地掐住张静姝的脖子:“嫂嫂,你害得我好苦!”
“周光原来是你的人,醉云楼那件事,是你设计的罢?”他死死掐住张静姝的脖颈,恨意摧得面目狰狞,“你这毒妇!我实是恨极了你!我盯了你好几个月,摸清你的作息,才设下这一局。我不好好‘招待’一下你,都对不起我受过的苦!”
张静姝被掐得快喘不上气时,方升又放开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脖子:“可你如此歹毒,我还是爱极了你,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想你想得心肝儿都疼了。”他俯下身,嘴贴到她耳畔,吐息分外潮热:“尤其夜里,更是一遍遍地想你。”
张静姝想避开,可动不了,全身都是麻的,只有脑袋尚有几分清醒。
“你想……怎样?”
方升脱去她的鞋袜:“我爹明日启程到甘州赴任,今晚大概是我在都城待的最后一晚了,你说我想怎样?”他握住她的脚摩挲一阵,将之捧到嘴边,舔了起来,忽又狠狠咬了一口。他抬起头看向她,唇齿染血,阴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