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交罢?”
朱九一言不发。
张静姝站起身,身子有些发抖,攥紧拳头,竭力克制,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你当了军官,前途正好,要爱惜羽毛,不该和我这种声名狼藉的人来往——”
“不!”朱九直摇头,打断她的话,“不是的!跟你没关系,你别这样说!你那些事我都知道,你很勇敢——”
“不需要你假惺惺地说好话!”不待他说完,张静姝便愤怒地回道,继而冷笑一声,“祝你平步青云,早日当上校尉、将军、大元帅!”她卷起袖子,摘下匕首,本想一把摔到地上,脑中却浮现出上一次在太山上的种种美好回忆,几欲泪下,终究不忍,将匕首好生放在他面前:“还给你。”
她走出石亭的那刻,满腹委屈憋在心口,无处宣泄,于是奋力往前跑去,边跑边喊:“朱九你个混蛋!混蛋!混——蛋——”声声“混蛋”回荡山间,回声连绵不绝。
这般大肆发泄一通,张静姝才气顺了些,跑到湖边,忽而停下,回头望去,但见朱九枯坐亭中,一动不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死气,犹如朽木。
她陡然生出一种感觉:朱九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他像一匹在阳光下的青草地上自由奔跑的骏马,开朗明媚,充满活力,有股子不羁的野性。
可现在他看上去,就像一块沉在湖底,长满了青苔的石头。
立下军功、得胜归来的少年将军,不应该春风得意马蹄疾么?
疑惑一闪而逝,张静姝很快又甩掉杂念,恨恨地想:“他都要跟我绝交了,还想他干什么?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权当没认识过!”
她转身复往前行,走了几步,蓦地顿住,而后竟又一口气跑了回去,重新站在朱九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凶巴巴地道:“起来!跟我走!”
朱九一愣:“你干什么?”
张静姝咬牙道:“你家钥匙还在我家呢!走!去拿!”
朱九推辞:“我改日遣人去取,或者你存在王记钱庄也——”
“不行!”张静姝断然道,“我没空去存,就现在去拿,你不拿我就扔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任何东西!”
朱九思量一阵,无奈地道:“好罢,我跟你去拿。”
张静姝当即松开他,当先而行,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下山。
太山甚陡,一日内上下山时间很是吃紧,才下一半,便已黄昏,还未下山,天便暗了。朱九快步追上去,紧紧跟在张静姝身后。张静姝气道:“你离我远点!”说罢,大步而前,哪知走得太急没看清路,脚下踩空,登时往前跌去。
朱九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她非但不感激,反去捶他的手:“放开我!”
朱九紧握住她的手不松,牵着她径自往前走:“跟紧我,走慢点儿。”
张静姝挣脱不开他铁箍也似的手,又去扯他胳膊:“你别碰我!”
朱九手上遽然使力,直将她拽得撞上了他的胸膛,两人霎时挨在一起,呼吸相触,他一双黑眸泛着星点幽光,压迫性地俯视着她:“别惹我。”那是含着威胁的语气,透着掌控一切的强硬。
张静姝一怯,立刻老实了。
二人一路无话,待下山后,道路平坦,朱九方松开手。
行至官驿时,夜幕低垂,四野黢黑,朱九举目观察天象,片晌后道:“一两个时辰内或有大雨,在官驿住一晚,明早再走。”
张静姝不由惊奇,忘了还在同他置气,脱口而出:“你还能预知天气?”
“只是略知一二。”朱九瞟她一眼,“这也值得大惊小怪?”说着,进了驿站。张静姝默然片刻,也跟了进去。
“大爷,真没了!”张静姝进去时,小二正指着老黄历,“您瞅瞅,这是什么日子?”朱九则抿着嘴唇,似有些不悦。
“怎么了?”张静姝奇道。
小二解释道:“这几日净是来拜慈航的,还有不少外地的呢!到晌午就没铺位了,这会子我上哪儿腾去?要不我给您二位腾两床被褥,在过道里凑合一晚?这时节睡外面还凉爽呢!”
朱九瞥了眼张静姝,他倒好说,行军打仗什么苦没吃过,但她到底是个女子,他亮出兵部腰牌:“兵部公差,望予方便。”
小二见对方是个军官,也不敢怠慢:“我再想想法子。”
张静姝爬了一天山,这时浑身酸疼,打着哈欠道:“过道就过道罢。”
朱九没说话,过得片晌,小二回来道:“加了张床铺,二位挤一挤罢。”
朱九道:“我要两间房,实在不成一间也行,起码让她住下。”
“真没有!”小二绝望地道,“咱这驿站小,平日也就一间单房,其他都是通铺,这几日那间单房都加了五六张床铺,您给说说,怎么腾?”他两手一伸,破罐子破摔:“军爷,要不您就把我抓走罢,我实在没辙了。”
不待朱九开口,张静姝先道:“一张铺就一张铺罢,有劳小哥带路。”
小二喜道:“好嘞!”
“你——”朱九语结,一甩袖道,“成何体统?”
张静姝一摊手:“那就取了马回家?大不了淋成落汤鸡。”
见朱九又不说话了,她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么样嘛?驿站又不是你开的,总不能把别人都赶走罢?做人不能太霸道!”她拉了拉朱九的袖子,对小二道:“带路罢。”
小二给他们加的床铺在那间单房墙角的位置,单房里此际已塞满床铺,空隙处仅容一人通过,他们旁边床铺睡着一对老夫妻,看着应是进山祭拜的信徒。
张静姝和衣朝里侧躺下,朱九拘谨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