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没想过让他活着,今次,不过是借机置他于死地罢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不怕苟且,他已经苟且了近二十年。尊严,他朝不保夕,何曾有过尊严?
可她不一样,她还有机会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之下。
她有希望,而他没有。
朱九忽被人从背后抱住,他低头看向扣在胸膛前的那双纤细得瞧来有些脆弱的手,它们仿佛德化窑的白瓷,胎薄透脂,细腻似乳。
“你别想推开我,推不掉的。从你说赖定我的那刻起,我也赖定你了。”
朱九不禁失神。
德化窑的白瓷美人像天下无双,幼时母亲宫里便有一尊,委实巧夺天工,尤其是美人的手指,十指尖尖,精巧绝伦。有一回,他痴迷地去摸美人的指尖,可竟将一截指尖摸掉了。自那之后,他再没摸过那尊白瓷美人像,因为怕摸坏。
他恍惚又看到了白瓷美人像那双十指尖尖、精巧绝伦的手。
可他竟然伸出手,亲手将那双美丽而脆弱的手生生掰开了。
仿佛见,白瓷破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像小小的刀子,泛着白光,刺进自己的胸膛。
千刀万剐的滋味,便是如此罢。
朱九扯下张静姝的手,冷静地分析道:“如今局势不明,你身在漩涡中,方侯爷受圣上宠信,位高权重,定能护你安好。你跟他罢。”
张静姝愕然瞪大双眸,脸色发白,冲到朱九面前:“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我是件衣裳么,你想给——”话未说完,朱九立掌成刀,在她脑后一记重击。
张静姝头一沉,只来得及叫了声“朱九”,便昏倒过去。
朱九将她抱住,放在地上,让她靠着石头躺下,在她耳边低低道句——
“至少……他是爱你的。”
朱九站起身,看向方奕:“你想除掉我,是为了夺回她罢?我成全你。”
方奕敛了眸子,未置可否。
“务必护她周全。”朱九再不多言,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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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静姝醒来后,往四周望了一圈,便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伤好利索后,便辞过方奕,离开了方宅,却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冷冷清清的家,遂在棉纱场凑合着住了下来,眼下却是又回到了方宅。
张静姝得知自己身在方宅后,脑袋又烧了起来,噌地下地,冲到门边,一脚踹开了门,还没踏出半步,便被门外守卫挡住去路:“张姑娘,侯爷有令,你不得走出这间屋子。”
张静姝怒道:“方奕人呢?让他过来!”
守卫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
张静姝强往外闯,却被守卫用刀柄顶了回去。
张静姝大怒道:“他凭什么软禁我?这是滥用权力!”
守卫想是提前得令,皆不与她多话,对她的咆哮撒泼视若无睹。
张静姝闹了一阵,无计可施,只得回到屋中,想到朱九身陷囹圄,生死未卜,怎不煎熬?未久,她又莽莽撞撞地往外冲去,自然又被不客气地推了回来。
几次三番,皆是如此,她问什么,守卫也是充耳不闻,不理会她。
至晚,张静姝困于屋内,不得而出,期间周氏给她送了回饭,被她打碎一地,一口未吃。
夜半,门“嘎吱”一声被从外推开,借着微弱烛火,张静姝看到方奕端了碗粥进来,她满腹心事,本就未睡,闻声倏地坐起,怒瞪向方奕,直截问道:“九王爷呢?他怎么样了?”
“他一进城便被禁卫军带走了,目下关押于皇城中。”方奕回了她的问题,行至床边,将碗送到她面前,“把粥喝了。”
张静姝一把掀翻了碗,恨声道:“少来假仁假义!”
方奕转头对守卫吩咐道:“再去厨房添一碗粥。”
移时,守卫又端进来一碗粥,方奕接过,口气甚淡,语含威胁:“再打一次碗,我就让人把你绑起来。”他再将碗递到张静姝面前:“喝了。”
张静姝抢过碗,这次虽没打碗,却端直将粥泼到了方奕脸上,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他?”
方奕面无波澜,镇定自若地用袖子抹了把脸:“我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张静姝失望已极,内心深处对方奕抱有的最后一丝期望也随之湮灭。
她带着鄙夷与厌憎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方奕又一次转头对守卫道:“再去厨房添一碗粥。”他说完,未转回头,望着屋外,怔忡地出了会儿神,守卫端了粥进来,他接过,复转过头,淡淡地道:“把粥喝了。”
见张静姝无动于衷,他凝着她,忽而若有所思地笑了:“你莫不是想要我喂你?”
方奕轻佻的言语让张静姝更是恼恨不已,眸中火星乱窜,他见状,变本加厉,笑得愈发轻浮:“原来是想要我喂,好说。”他说着,舀了一勺粥,还作势放到嘴边吹了吹,这才送到张静姝嘴边,柔声柔气地道:“来,张嘴。”
张静姝怒不可遏,避如蛇蝎地躲开他伸到嘴边的勺子,冷冷地睨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奕放下勺子,将碗朝她面前推了推:“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我眼下只想让你喝了这碗粥。”
许是方奕念了太多次,又或太执拗,“喝粥”二字仿佛变成了某种邪恶的魔咒,那种感觉就好像她喝下这碗粥,便会从此失去灵魂,变成方奕的木偶一样。
张静姝蓦地尖声大叫,绝望地吼道:“我不喝!你让我饿死罢!我的亲人都死了!我活着干什么!干什么!”她从枕头下掏出一块尖利的陶瓷残片,紧紧捏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