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玉门后,秦慨就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一片完全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空间,漫无边际的黑暗仿佛变成了某种有形的物质,完全将他们包裹住了,电筒的作用因此而变得十分有限,几乎只能照出脚下踩着的一小片地方。
秦慨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一枚冷焰火扔了出去,借着它刺眼的白光才勉强辨认出自己所处的位置--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人工留下的痕迹,是山体内部一个天然的洞穴,他们正站在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目力所及,除了左手边有一面山壁外,其余全是无边无涯的黑暗。陡然从人为修成的逼仄空间中来到这样一个地方,难免会因这绝对的空旷而生出几分恐慌。
“姥姥的,”秦慨用气声骂了一句,下意识拽了拽黑瞎子的衣袖,问:“咱们是不是该溜边儿走?”
但这位爷好像被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正一个劲儿盯着亮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仿佛那副眼镜真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能穿破浓稠的黑暗。过了好一会,黑瞎子才收回眼神,冲她点了点头。
摸到山壁后,秦慨心里略微踏实了一些,足够她分神打起手电筒四下乱晃。她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想从周围模糊昏暗的环境里发现点儿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同时又矛盾地希望最好不要,毕竟比起给自己找刺激,她宁愿紧绷神经到最后,发现一切都是虚惊一场,以此来享受那种虚假的劫后余生的快感。
这样走了一段时间,秦慨越发觉得这块地方简直大得离谱,就在她疲乏不已,脑仁都开始跟着隐隐作痛的时候,前面平坦的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断崖与裂谷,几条手臂粗细的铁索横亘而过,连接到对面的山壁上。
不过,仅仅是地形的变化还完全不足够让他们惊讶,秦慨把手电的聚光调到最高档,清清楚楚看到其中一条铁索的中央挂着个白绫样的玩意儿,目测有近两米宽,长度更不用说,她几乎怀疑它一直垂到了谷底。
这东西一看就大有年头了,表面微微泛黄,但尽管如此,秦慨还是勉强辨认出了上边的鳞片形状。
“这……这他妈是……”
她僵在原地,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满心里只想着这个斗简直太邪门儿了,一路上的变故来得又多又急,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她觉得自己脑子里的弦都快要崩断了。
“是蛇蜕。”
看她半天没出音儿,旁边的黑瞎子颇是善解人意地接上了她的话,甚至煞有介事地点评出一句成色不错,然后看过来,说:“怎么样,秦老板,有倒腾中药的心思吗?这玩意儿可够你挣上一笔的。”
“……”
秦慨的表情有些扭曲,满脸写着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干他们这行干出点名堂的人,多少都沾点不正常,她知道,但怎么都还没料到眼前这位能疯到这个地步,眼下情形还有心思跟她聊中药生意。秦慨没心情接他的下茬,咬紧后槽牙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感受到极端的恐惧挤压堆积在胸腔,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操”,语气陡然暴躁了起来,“这东西的正主可能就卧在底下,黑爷你他妈--”
“啧,”黑瞎子撇嘴,抬手不轻不重地往她后脑勺上招呼了一下,说:“以后叫爷别特么带脏字儿。”
眼瞧这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下又把话题扯到了三里外,秦慨越发急了,“我--”
“瞧你现在这模样儿。”
她嘴里刚冒出半个音,黑瞎子就再一次截断了她的话头,抱起手臂看向她,嘴角的笑简直轻蔑得要命,“正主还没露面呢,秦老板,一张蛇皮就把你吓傻了,我以为你能撑到这儿多少算心态过硬,怎么到头来还是把软骨头。”
他们俩这一路上相处得还算可以,黑瞎子陡然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让秦慨一下子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感觉淤积在心里无处排解的恐惧骤然变成一股怎么都压不住的邪火儿。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火气一上来,秦慨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嘴里骂了句“操.你的黑瞎子”,攥起拳头就朝面前这人招呼了过去。
她现在的模样,简直凶得像一只在街头流浪的野猫,黑漆漆的瞳孔里险些要迸出火星来。但打架这玩意儿从不是比谁面上狠,黑瞎子脚步不动,近乎戏弄地陪她过了几轮,直到瞧她微微气喘,动作也慢了下来,这才轻巧一挡,把她的手臂关节反扭到了背后,接着手下使力,一直把她推抵到山壁边停手。
秦慨半张脸都贴着凹凸不平的石面,心里却仍旧咽不下这口气,不知道含糊着骂了句什么,硬是卯起劲儿来挣扎。不过俩人之间实力差距太大,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在黑瞎子手底下也半分都动弹不得,慢慢地终于耗尽了气力。
黑瞎子到这时候才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蹲在山壁边上喘粗气,凉嗖嗖地问:“怎么,这回舒坦了?”
秦慨垂着眼睛,盯着脚边的一小块地方发愣,与此同时,她惊讶地发觉胸口的那股邪火灭了,先前的恐慌也被一并烧成了一把灰烬。
“这地方不对头。”
黑瞎子倚在山壁上,仰起头向后一靠,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滚了几滚,要是手指间再夹上半根烟,活脱脱一文艺港片里的镜头,不过指望不上这货嘴里能吐出什么深情男主角的台词就是了。
“就你刚才慌成那副鸟样,”黑瞎子摇头,“铁索都爬不到一半你就得掉下去给那条长虫当小零食。”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崖边抓起铁索晃了几下,确定结实后又转过头来看向秦慨,微笑,“所以秦老板,你腰腹力量怎么样?”
“……”
秦慨抬头瞧他一眼,不知道怎么搭茬,这人刚才那句轻蔑意味十足的软骨头还在挥之不去地扎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