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苏润定时来找沈慕云练剑。休息的时候,他们便坐下来谈天说地,听风穿过竹林,穿过山谷,再吹到童年的梦里。
苏润讲了好多东西。比如他十五岁被吴冰有收为弟子,师父对他的敦敦教诲与悉心教导。还有他年少时贪玩到后山捉野兔,却不甚掉下悬崖卡在岩石的缝隙中,被人寻了三天才终于救起的经历。
在他讲述那些美好的回忆时,沈慕云能看到他眼眸中流转的光,饱含着玫瑰色的眷恋。
今夜月色甚好,一轮圆润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墨色的夜空,无尽的银辉给屋瓦上镀了一层霜。
沈慕云坐在石桌前,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坛桂花酒自斟自酌。秋天的夜晚凉意浸肤,她大口喝酒才让身体暖起来。
“吱嘎——”
杨笑风推开紧闭了一天的房门,缓缓踱步到院中。
沈慕云已有三分醉意,眼中带着些许迷离:“结束了?”
“结束了。”
她提起一坛酒斜睨着杨笑风:“要不要来点?”
杨笑风克制自律,平日不嗜酒,遂淡淡道:“不了。”
“没劲。”沈慕云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起来,低声嘟囔着又举坛豪饮。
杨笑风坐到沈慕云对面,静静看她饮酒。
月光洒落在杨笑风的身上犹如浮冰碎雪,更衬得他黑发如墨。
“你看起来心情甚好。”
沈慕云呵呵一笑,低声像是呓语:“就是感觉……没以前那么孤独了。”
她仰望着无垠天穹,感受到来到这个世界后前所未有的宁静。
自穿书后,沈慕云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恐惧前途未卜,再到寻到“天命之子”后为能够在未来活下去奔波忙碌,她心底其实一直在害怕着。
追根溯源,沈慕云发觉自己害怕的原因是陷入了名为孤独的漩涡中。即使此刻“天命之子”在她身侧,但是她无法掌控的,是她无法去汲取温暖的。直到苏润的出现,她才总算有了自己活着当下的实感。
——友情和陪伴,是能拯救人的。
感慨万千,沈慕云又拎起坛子喝了一口。几滴酒溢出沾湿了她的胸口,如同碎落的眼泪洇湿干涸的平原。
杨笑风微微笑着:“因为最近天天来找你那人?”
虽然闭门不出全身心地修复经脉,杨笑风还是能察觉到苏润的存在。
沈慕云嘴角轻轻上扬:“对,是个好人。”
“嗯。”杨笑风凝视着屋瓦上如水的月色,轻声道,“你现在的剑术怎样了?”
天空突然飘来两片乌云,逐渐开始遮蔽月亮。
沈慕云手顿住,慢慢将酒坛放下:“天天都在练习,应该进步了。”
杨笑风对上她的眼睛,声音柔似今夜的风:“到时间了。”
快要一个月了,不能再拖了。
一开始杨笑风预计沈慕云从入雏山派到学会他们的顶尖剑术需要月余,没想到事情发展神速,步步都在他的计划外。
最近杨笑风感受到一些不寻常的异动,来自仙界和魔界的都有,瞬息万变的状况不允许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一再耗时间了。
沈慕云身体猛地僵直住。许许多多的问题在她的脑海中打旋,不一会儿就缠成了一团乱杂杂的毛线。
孙世茂说屠了吴冰有全门,她就真的要杀所有人吗?
如果只是杀吴冰有,苏润也会伤心吧。
杨笑风看穿了她的犹疑与动摇,正要开口,杂乱的脚步声从院子的三个方向传来。
二人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均噤了声。
沈慕云因酒而昏沉的脑袋霎时变得清明。
三声飞身上墙的声音。沈慕云抬头一看,两个黑衣蒙面人各蹲在东西二墙上,而南墙上提着一盏散发着橙黄火光的纸灯笼的那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宋师兄,深夜光临敝舍,有何贵干?”沈慕云笑了,声音在空荡的院中回响。
宋之煜没想大半夜的这两人不在房里睡觉,竟在院中饮酒,更没想沈慕云看到他们后不但不慌张,还游刃有余地调笑。
距离武林大会时日不多了,吴冰有马上就要带着弟子启程,可事到如今他还没有拿到北游剑,只好走最后一步棋——杀人越货。
吴冰有派出心腹弟子宋之煜、孟均和费凡,计划上演一出匪人潜入雏山为了北游剑杀了沈慕云和她兄长,但正巧被巡夜的宋之煜撞上,宋之煜保护了北游剑却无力以一敌二放跑了两个匪人的剧目。
宋之煜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抽剑向沈慕云和杨笑风袭去,而宋之煜按照原计划潜入厢房去找北游剑,他先拐进了沈慕云所在的西厢房。
北游剑是杨笑风之物,自然放在了他的房间。
杨笑风隔岸观火般地坐着,望着正在以一敌二稍显吃力的沈慕云,云淡风轻道:“我不想别人碰我的剑。”
沈慕云咬牙。这意思是催她快点把这俩人收拾了,再在宋之煜找到北游剑前把他解决了。
沈慕云百忙之中翻了个白眼:“遵命——”手下招式变得更加狠戾。
可孟均和费凡作为吴冰有的心腹弟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见沈慕云剑术绝非泛泛之辈,遂抛下之前的轻视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战况一上来便十分胶着,眼见宋之煜已搜完她的房间去正厅,沈慕云不由得焦急起来。
费凡趁她分神之际,一剑向她肩膀划去。
本以为自己躲不掉这一下铁定要见血了,没想到横空冒出一柄长剑挡住了费凡的剑,而沈慕云因此获救只是被划破了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