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苦撑着身子,脸上的伤口已经看不出她的模样,却能从她的眉眼看出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
刘氏抬手想要去抚一抚北斋的发。“长的这般大了。”她仍是笑着:“缠缠,不必心疼我,我生了你却不能做你的娘护你无忧,反给你添累赘……”她回头看着赵夫人。“大娘子,事情闹的大你才知道厉害!”语毕猛的去撞旁边的柱子,登时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不要!”北斋大叫一声。
屠北斋颤抖的看着刘氏的尸体。她与刘氏虽没母女深情却也可怜这个女人,为什么不管是哪个时代的女人都躲不开命运的凄苦?一滴陌生的泪落到刘氏脸上。脑子里这么多年被她暗中保护的画面万马奔腾的冲进来。心口一疼厥了过去。
刘氏不在这个家里再不会有人护着她。
屠北斋被这些回忆折磨的一身一身的汗,猛然惊醒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粒昏暗的灯光。
她亲眼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自戕,心情除了震撼还有自责。想起刘氏自杀前眼睛里的绝望和解脱。那是许多人自杀之前都会流露的眼神,是长期重度抑郁症患者。
她的母亲就是因抑郁症自杀的,只不过她没亲眼看到。母亲为了保护她特意选在她上学的时间。那时她还小,伤心了好一阵子才走出来,所以她才觉得当心理医生,帮助更多有心理疾病的人。
然,不是所有的抑郁症,心理医生都能治好的。需要两者共同的努力,有些人因太痛苦而坚持不下去。
“姑娘,可醒了。”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儿的丫鬟端着茶来到她床边。
“刘氏如何了?”北斋心口隐痛的问。
丫鬟垂下脸道:“刘姨娘不在了,姑娘节哀,莫要太伤心还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屠北斋接过她手中的茶。
“姑娘,你要振作起来。有多少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是忧思过度郁郁寡欢才油尽灯枯药石无用的。姑娘若是有个好歹才叫对不住刘姨娘。”
北斋喝了水感觉心情没那么堵闷了,她知道这是练南池对刘氏的母女情闹的,她也知道如何调节。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和练南池有着相似的命运,所以才会因缘际会穿越时空,但自己却不能救下她的母亲。
北斋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是伤的丫鬟。“小筐。”小筐是陪练南池一起长大的丫鬟。“让我看看你的伤。”
小筐道:“您还看我的伤,您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是啊,练南池一月后就会去给韩国舅当妾了。
北斋催她快去拿了王不留行膏子来。小筐趴在床上,衣物退的只留了件亵衣,由着北斋上药。全身上下竟打的没一处好地方,她边涂边吹。
“刘姨娘的后事怎么料理呢?”练南池是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对处理后世没有经验,北斋自然无从参考。只能明着问了。
小筐叹息一声。“老爷不在家凭大娘子做主,不过一口棺椁埋了而已,哪能好好发送。老爷是开医馆的不是京都里的官儿还顾着些体面,这会子老爷和二爷去安国版药,大娘子当家,自然怎么解气怎么来?”
“刘姨娘自戕的时候说事情不闹大大娘子就不知道厉害,是指的闹谁?”她发现练南池的声音真是越听越顺耳。让她忍不住想和小筐多说几句。
“老爷正研究着给大爷捐个官儿,府上也没个当官儿的,大爷屡屡失利,只能花银子硬捐。非让您嫁进韩国舅的府上不也是为了在这一宗儿出点力。要功名不会自己去赚,牺牲姑娘换来的,早晚也留不住。”
北斋笑笑。“是这个道理。那谁来闹呢?”
小筐道:“娘家舅爷呗。”又道:“不过舅爷您是别指望了,舅爷要是争气,娘们儿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北斋哭笑。
涂好了药,暂时不能躺着,药膏沾到衣服上或被子上就白涂了。小筐只能披着中衣坐在床上。
北斋坐在妆桌前看着菱花镜中的脸,眉目似浑然天成的远山墨黛,眉眼澄明,眼底却藏着丝绸般淡淡的忧伤,肌肤如雪染过的透润,脱俗绝尘的容貌,原就是国色旷古的底色。
“小筐,你说我和刘姨娘长的像吗?”
小筐道:“那岂止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一星半点儿都没有像老爷的地方。刘姨娘当时可是屈指可数的美人,若不是舅爷闯了祸家中用银子还能便宜了老爷,落到这步田地。”她一提起这事比练南池还不甘。“姑娘虽与刘姨娘像却比刘姨娘还俊几分,别说在咱们府上,就是在京都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貌。就是姑娘您提不起精气神儿,熬的一朵鲜花儿都枯萎了。”
屠北斋似笑非笑的看着镜中练南池的脸。“既像,就成了两分了。”
小筐望着她的侧颜。“姑娘,您怎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坚强了?老成了?眼睛都泛着光……”她兜着下颚。“好像,心都比从前有底了。”
屠北斋浅笑着细看镜中的自己。“是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