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最后的记忆好像喝断片了一样。
她揉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还穿着那件嫩粉色的海棠襦裙,目光落到屋里整洁精巧的陈设古玩,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怔怔地出了会子神。
在哪儿?
好片刻才恍惚想起来,当下身处在谢师兄的宅子里。
抬掌拍了几下脸蛋,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一觉睡得太酣沉、太舒适,全身的骨头都像泡在温水里,经脉骨肉酥酥麻麻,郁结的窍穴仿佛都被无形的真气缓缓疏通。
吞下师兄塞入她口中的灵药之后,果真具有奇效,她觉得好多了,醒来精神畅爽。盘膝试着入静打坐,默念心法功诀,已然能隐隐从丹田调动滞塞的一两缕灵力,与先前毫无成效的几个月比起来大有进步。
昨夜不算很安稳,仍是做了几个梦。
陆凝凝起床洗漱,换身轻便样式简单的衣裙,神色平静地坐到妆台前,用青玉梳子慢慢地把蓬乱的长发梳直,将发尾理顺。
几个梦仍然同谢师兄有关。
其实,经过这两日,现在的她隐约能猜出来,夜里在脑海浮现的所有都不是普通的梦境,大概是……先前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梦里的陆凝凝有种令她熟悉的怀念感,那时候的她还是个非常容易信任、也容易依赖他人的小姑娘。
感情用事的人就是容易将感情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谢师兄既不愿意讲明,她仔细一想,也不愿再去追究什么。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弄明白,而有些事情也许不清楚会更好一些。
谢师兄的事情大概就是不清楚会更好的事。
陆凝凝相信自己心中的第六感。
眼下更亟需担心的是——她已经旷了两天陈夫子的道学早课,未曾告假过,夫子一定很不高兴。而且同住的几个女弟子发现她人不在,现下估计找她找疯了,外门需要去解决处理的事情更棘手。
陆凝凝低眉垂头,指尖轻轻拨弄一个个梳齿,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师兄虽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但整个琼阳山偌大,她出去也不识得回到十一门的路径。况且师弟师兄出行不是御剑就是用缩地成寸的法术,她区区凡人单薄的脚力可不敢和他们的法门相比。
“咕噜噜。”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胃里头已经唱响空城计,昨天吃的那颗丹药上确实有维持身体机能的丰富营养,然而她该饿还是会感觉饿的。
陆凝凝将小梳子放回妆奁里,正想出去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恰在此时,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谢临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外,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强者来去都悄无声息,神出鬼没。
高大挺拔的身形在窗上投下清隽的剪影,青年的话音听起来很温柔,明知道她已经起床了,却仍是轻声问询:“凝凝,你睡醒了吗?”
陆凝凝听到他的声音,心下慌乱一秒,有些无所适从,随即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榻上凌乱的衾枕快速叠放好,这才扬声对门外道:“师兄,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扇应声被推开。
陆凝凝抬眼一看,所见令她略微感到诧异,只见谢临寒手里提着一个三小层的红漆食盒,步态施然踏进屋来,显然不是他自己需要的。
果然,谢临寒将食盒放到屋正中的圆桌上,回头就对她笑道:“你昨日睡得很早,我想你今晨起来一定会饿,于是先到山下买了些早膳带过来。”
陆凝凝想不到,谢师兄他竟然能细心到这个份上,堪称事无巨细。她也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他对她有点太好了。
揭开食盒上方的盖子,里面有一盏香喷喷的牛乳酥烙,第二层是一碗白粥,几个小笼包和新蒸的糕点春卷,底层还有口味不同的果子,全是她平日喜欢吃的。
谢师兄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陆凝凝默默叹了叹,心道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住在洛师弟洞府里的时候,洛师弟就从来不会记得这些,他觉得人能吃辟谷丹裹腹又何必吃饭拉屎,懒猫儿自己高兴了就管不着旁人的感受,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一再强调他才会勉勉强强动身去做。
“不合口味吗?”谢临寒听见她低低的叹气,开口问道。
“不是,谢谢师兄!”
陆凝凝捧起豆浆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然后用筷子去夹小笼包,低头试着咬了一口,迸出的汤汁分外浓郁。几个包子下肚后,安抚了空荡荡的肠胃,她脸上顿时露出充实又满足的欢喜神色。
似被她的情绪感染,谢临寒眸光带笑地注视着她,他眼底蕴藉的柔意仿若能融化高川冰雪,久久没有转开视线。
只有她一个人在吃,陆凝凝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三下五除二迅速吃完了早饭。
吃过早饭,二人相对而坐,陆凝凝刚想把去外门的事情说出,然而尚未能张口,只见师兄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装在瓷瓶里的丹药。
她看向师兄:“还要吃药啊?”
谢临寒微微点头,宠溺的语气:“再吃两天,然后我运功帮你把剩下的根骨修复好。”
陆凝凝摊手:“好吧。”
她从他手中接过瓷瓶,把麦丽素一样的药丸倒出来,没有犹豫地仰头吞下了。
刚刚嚼碎咽下,就见谢临寒站起身,当着她的面解开双手的束腕,将手上戴着的纯黑真丝指套缓缓摘下。
陆凝凝看着他疏朗修长的手指,根根指骨凸显分明,接着,目光又不自觉落到了他腰间别着的本命剑上,那白玉雕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