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儿上了不到半天课就被赶回来这件事,苑秋接受得过于良好。
她非但没有苛责莱西,反倒亲自替女儿剥了糖炒板栗,柔声劝慰:
“你说得对,是那夫子自身德行不佳,几句话被你戳穿便恼羞成怒了。”
沈重澜刚从演武场回来。
还没进家门,便朗声附和:
“反正那帮酸腐书生讲的东西都没什么用,不如从今以后,你跟哥一起去练武吧。”
苑秋轻轻抚摸莱西发顶,柔声问:“你想去吗?”
莱西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当天下午,她便由沈重澜领着,开始与将士一同操练。
第一日结束训练后,沈重澜拉着莱西回到家,第一眼就望见了守在门边等待的苑秋。
见孩子平安归来,她上前迎了几步,顾不得莱西满头大汗,直接将女儿抱进怀里:“怎么样?累不累?可有哪儿伤着碰着了?”
沈重澜在旁边开怀大笑:“‘伤着碰着’?苑阿娘,莱西简直强壮得像头小牛。只有她叫别人伤着碰着的份儿,她哪儿会出事?”
苑秋的目光不曾从从莱西身上离开。
直到女儿气喘吁吁地对她点了一下头,苑秋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对沈重澜说:
“有劳你看顾她了。”
对于苑秋的厚此薄彼,沈重澜并未放在心上。
——他素来拎得清。
他能成为莱将军的义子,全凭“莱西乐意”。
若是他想在莱家站稳脚跟,比起排挤莱西,更重要的是把莱西哄高兴。
苑秋原先还怕他因此心生芥蒂,确认沈重澜并没有因差别对待心生不满,这才在餐桌上问他:
“空有一身武艺成不得大事,今日起,你可愿随我学用兵之法?”
沈重澜专心致志地给莱西剥完大虾,态度看似随意地应了下来。
莱西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怀疑自己马上要被孤立了,连忙举起手表示她也想一起。
然而她口中被沈重澜喂了太多吃食,连话都说不清楚,呜呜咽咽地干嚎了半天,总算叫停了沈重澜的投喂动作,换来了一口水喝。
沈重澜哄着她喝了小半碗汤,趁莱西咀嚼的功夫分神问她:“你可是想和我一起学兵法?”
莱西拼命点头,可怜巴巴的眼神不断地向苑秋发送恳求信号。
苑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由失笑:“小西,你的正当请求,阿娘什么时候拒绝过?”
得到满意的答复,莱西的心定了下来,又勤快地吃起了东西。
兄妹二人白日练武、晚上听课,倒是忙得也没空管外面的情况了。
眨眼间,年关将近。
天蒙蒙亮时,沈重澜抱着刚买的烤红薯守在府门口,等莱西汇合。
小小的一团风也似的飞扑过来,撞得沈重澜后退了两步,边咳边笑:
“板栗妹妹,你什么时候能心疼心疼你哥?我年纪不小了,哪经得起这么冲撞。”
莱西摊开手心,要来他捂在怀里的烤红薯,熟练地掰了一半分给他。
二人正要往演武场走,到了巷口,却被一个着青色长衫的人拦下。
沈重澜不动声色地挡在莱西前面,目光死锁在来人身上,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掉唇畔沾上的果肉:
“你是谁?”
那人道:“我找莱小姐。”
他嗓音嘶哑得厉害,宛如旧屋破洞的窗纸,凛冽寒风刮擦过窗纸边缘,发出漏风的怪响。
沈重澜的狐狸脸挂上了笑:“是吗?我是他哥哥,有什么话,你直接同我说就好了。”
温和笑意之下,他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把莱西往巷子深处挤。
莱西不想走,支着耳朵探头探脑想看看究竟是谁来找她。
沈重澜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爪子,低声斥道:“主子的事情,探看那么多做什么?还不滚回去找小姐?”
来人见状苦笑一声:“大公子不必如此防备。”
那人摘下兜帽,对着莱西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揖:
“先前是小老儿心性不佳,对莱小姐口出恶言。今日我来,特为请莱小姐回书院念书的。”
原来是长洲书院的山长。
沈重澜冷笑一声,更不想让他见莱西:
“你那日的话害得我妹妹声名狼藉,如今钤都年纪与她相仿的大家小姐,没一个肯同她说话的。”
实际上,早在莱西设宴那日,就没有多少贵女愿同她来往,和山长的那番话实在没有太大关联。
莱西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知该不该告诉沈重澜实情。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好反驳沈重澜,让维护她的人在外人面前丢脸。
同样不清楚内情的山长陷入沉默。
良久,巷口响起一声清晰的哽咽:“抱歉……我不曾料到此举竟然……”
沈重澜疾言厉色:
“‘抱歉’?!你害我妹妹卷入这等风暴中整整半年,最后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山长不假思索地“噗通”一下,跪在了莱西面前:
“今日起,我拜莱小姐为师。”
他颤抖着手,取下腰间悬挂的白玉,双手捧过头顶:“此乃……束脩。”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重澜觉得也差不多了。
他不再刁难山长,转而给莱西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
莱西正有此意:“那好,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