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装饰的旧室里,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银丝炭火在铜盆里烧得滚烫,桌上的流水摆件潺潺流动。
颜清黛抬头看眼窗外,鹅毛般的大雪飘落,天黑压压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跪在祠堂,寒风侵袭。
一页书翻过了,颜清黛有些困倦,干脆窝在软榻里,闭眼等着丫鬟传晚饭。
听到房门响动,颜清黛懒得睁眼随口道:“放外间吧。”
屋内的妙龄少女颜容绝丽,靠在毛茸茸的被褥里满身写着惬意,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抖动,让来者心神颤动。
颜清黛向来是美的。
却没想到能美到让人心惊。
颜清黛没听到回应,缓缓睁开眼,却见传话的丫鬟身边站着两个男子,两人站在屏风后头,只能隐隐看到几分。
丫鬟回神,赶紧道:“大夫人讲,今日有客上门,请三小姐去主院用饭。”
说罢又看看身后的人,主动解释:“奴婢路上碰到大少爷,大少爷说正好顺路,便一起来了。”
丫鬟口中的大少爷,便是颜家嫡长子颜清炜,他今年二十四,育有一子二女,才学一般,平日与颜清黛并不亲厚。
他怎么会因顺便,而来探望。
多半是他身边人的缘故。
也是颜清黛并不想见的人。
秦凌锐。
秦凌锐生得高大,今年不过十九,比之颜清炜高出半截,生的挺鼻如峰,剑眉星目,平日引得不少闺阁女儿暗送芳心。
他此刻有些急切,像是有话要讲。
秦凌锐看看颜清炜,后者立刻知晓意思,两人都是家中嫡长子,平日关系不错,这点心思还是明白的。
颜清炜刚要借口带丫鬟离开,就听庶妹老三道:“多谢大哥了,我即刻便去。”
说罢,颜清黛从软榻上下来,临时穿了个披风,随意取了根素钗戴上,竟是已经打扮妥当。
原本以为她要梳洗一番,还能找个机会多说几句,没想到她做事竟然这般利落。
“去见父亲母亲,怎么如此随意。”颜清炜话未说话,已经被卡了回去。
旁人随意穿了披风,只着一根素钗,或许显得不庄重,在颜清黛身上却绝无不妥。
她生得本就闭月羞花,再多的首饰,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秦凌锐张张嘴,却不好说什么。
三人无言,前面丫鬟们打着灯,径直去往主院。
颜清黛对这条路并不陌生,母亲去世后,她跟妹妹经常去主院,或做些洒洗的活计,又或者大夫人攒了山珍的宴席,让她跟妹妹在一旁看着。
伎俩虽小,却引得年幼的姐妹俩人大咽口水。
对食不果腹的她们来讲,这便是最好的折磨。
之后妹妹被接到老妇人院里,再来的人便只有她,等她年岁大了,姿容艳丽起来,反而不让来了。
许是她对那些磋磨毫无反应,又或者不想让她见客。
冷风吹过,颜清黛拢了拢披风,从有炭火的屋子出门,本该换件厚衣裳的,可她不想在房间太久,省得让秦凌锐找到机会独处,所以匆匆披了件披风便出来。
没承想冷得厉害。
颜清黛踩着雪,算了算几时到主院。
正走着,脚步前方多了盏灯笼,颜清黛抬头,秦凌锐不知何时从丫鬟手中接过灯笼,照在她脚下。
凛冽寒风再次袭来。
颜清黛下意识一抖。
可惜了,她需要的不是灯笼,是抵挡寒风。
秦凌锐从一开始,便错了。
等秦凌锐意识到什么,刚要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狐皮披风,主院已然到了。
颜清黛轻快向前,太好了,不用挨冻了。
不知为何,重来一世,她对挨饿,挨冻,受苦这些事情,忍受力远不如上辈子。
如今的她能暖和绝不冻着,能躺着绝不站着。
打帘进了主院的花厅,只听里面其乐融融,颜老夫人和善笑道:“本就是定好的事,怎么还害羞了,你未来夫婿如此英俊,不得多瞧瞧。”
颜清黛脚步落下,花厅的人齐齐看过来,原本和睦的气氛骤然一凝。
颜家老夫人神色淡淡,主君多瞧了眼,下意识道:“你与你姨娘竟有八分像。”
夫人听此自然不爽,不过颜清黛的脸确实极好,甚至比那苗疆巫女还要漂亮,这种败坏家风的贱人幸而死得早。
余下颜家大少爷颜清炜已经打过招呼,坐到父亲母亲身边,一副嫡长子做派。
颜家二小姐嫡次女依偎在母亲身边。
四小姐是她的妹妹,同样依偎在祖母怀中,方才笑闹过,脸上犹带着微红。
五少爷为妾室出,今年才八岁,虽坐在角落,身后却站着他生母,同样和睦。
颜清黛微微福身:“见过老妇人,主君,夫人。”
“二姐,四妹,五弟,周姨娘。”
这里面唯有周姨娘赶紧点头,其他人多是瞥了眼,主君开口:“黛儿不需客气,快坐吧。”
颜清炜也接话,介绍在场第二个外男:“这是丰烟云氏公子云屹,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叫他云公子即可。”
丰烟属江南道,潭州府,水运通畅,乃先朝重臣发迹之地,今朝云家族人虽有大才,却不得用。
不过今朝天昌国已然二百余年,前朝种种皆可放下。
云家郁郁二百余年,举全族之力推上来的人,必然不得了。
想来这位云屹便是云家的佼佼者,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