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灯火如昼,幽深河面映照出漫天的璀璨星光。
风吹帘幔而起,偶会露出坐在画舫窗边之人的侧脸,他鼻梁生得细长挺拔,侧脸线条很是干净利落,面上没有笑意,正垂眸看着手中的一杯清酒,仿佛感受不到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窥探视线。
夜色笼罩下,有人渐渐驱使画舫和船只靠近。
野心和欲望在夜色下渐渐膨胀,眼看着临近的一方画舫即将撞上,河面上站着看戏的那些人也忍不住提起心来——他们虽是好奇,却没有担子驱使船只靠近煊王所在的画舫,毕竟这位心狠手辣的声名在外,若是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
是以,这第一位大着胆子催促画舫靠近的人,就格外引人关注。
只是似乎上天不遂他的愿,两艘画舫即将靠上的时候,两岸突然传来“嘭”的一声,一束烟花射向夜空,绚烂炸开。
而后接连不断的烟花炸响,永兴河两岸的烟花如春日繁花争奇斗艳一般,在夜空中尽情盛放。
一时间河面上贯彻着烟花炸开的声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烟花秀夺了过去。
陆染将纱帘掀起,欣赏起这场盛大的烟花秀。
褚漠透过这扇窗户,随意望向天际,他目光垂落之时,瞥见远处一方画舫上站着的少女,她正仰头看向那漫天的烟花,碎芒星光在她眼前炸开,天空骤然明亮的一瞬,少女嫣然一笑,笑容不知映入谁的眼底,又乱了多少人的心。
褚漠淡然收回目光。
附近的危机已经逼近。
褚漠端起那杯清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一支尖锐寒厉的长箭射穿帘幔,从一侧突袭进来,他手中的酒杯翻转,凌空一掷与那长箭撞上,箭矢一歪射向一旁的木框。
骚乱骤然而起。
数十黑衣人凌空越上画舫,箭雨不断落下。
褚漠神色未变,端坐的姿态一如之前。
陆染“啧”了一声,扫兴地放下酒杯,摇了摇头:“这年还没过完,就有人上赶着来找死,要我说,这些人才是真的闲。”他语调轻松,伸手握住飞来箭矢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
他说着起身朝外走去,黑夜中一个少年凌空跃上画舫,他将一柄长剑随意扔出,陆染精准接过。
厮杀导致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烟花尚未落幕,河面上众人便惊恐地发现出了变故。
“杀、杀人了!”
一声尖叫,河面上的画舫骤然乱了起来,惊惧和恐慌致使其他人不断驱使船只向岸边靠近,后面不知谁的画舫撞了上来,景谙感觉到画舫一震,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扑去。
“小心!”季谨轩赶忙伸手一拉,他拉着景谙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画舫里面,大声催促船夫将画舫划回岸边。
热闹与祥和退去,河面上一时充斥着肃杀之气。
景谙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努力镇定下来,她看见景琼安然回到画舫内,松了一口气。
远处那艘画舫上的厮杀并未停歇。
很快有人意识到那些人是针对煊王所在的画舫。
景谙小心挑起她面前的那扇纱帘,画舫不断向岸边靠近,两岸的人还没有意识到河面上发生了什么,天空的烟花依旧在盛放,照亮这一片河面。
她看着有身穿黑衣的人坠入水中,血腥污染河水,不断蔓延而来,她似乎闻到了那些浓重的血腥气,是窒息,是死亡……
而后她看到有人走出了画舫,那人腰间佩着长剑,他身形微微一侧,腰间长剑出鞘,瞬间抹断了对面刺客的脖颈,喷溅出来的血液被腾空的烟花瞬间照亮。
景谙猛地放下了纱帘。
那一刹那,她终于深切理解了那些评价煊王行事的词汇之意。
他狠戾果决,杀人如麻。
这样的人,位高权重,手起刀落之间最是不讲情面,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景谙万分庆幸刚刚自己劝阻了景琼要驱船靠近的想法。
船夫以最快的速度将画舫划回了岸边,上岸远离了那片危险的区域,景谙才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距离实在太远已瞧不清那里的情况。
回到岸边的人将煊王被刺杀的消息说了出去,京卫司指挥使带人赶到,迅速将永兴河岸封锁起来。
新年里出了这样的事,只怕开朝后又要有一番风雨。
众人没了闲心玩闹的心思,也怕再出什么意外,纷纷离去。
先前永兴街人来人往实在拥挤,景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外围,这会儿众人急着离去,季谨轩怕拥挤之下再出意外,便差人驱使马车过来,他们则在距离较近的惊春阁内等待。
林素秋听到河面上的风波,见景谙安全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位喝杯热茶,缓缓心神,京卫司的人既然来了,想必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实则刚刚湖面上也没出太大的乱子,那些刺客蜂拥而上,针对的是煊王,而非这些平民百姓。
“那么多人上去,煊王不会出事吧?”景琼惊吓之余忍不住问道。
林素秋笑了笑:“想来是不会的,若是煊王这么容易受伤,当初又怎么冲过叛军救出陛下呢?”
景谙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以她方才所见,那位煊王显然不是个容易受伤的主。
“要说担心,最该担心的是那些胆大包天去行刺的人,没了性命倒还好。若是留了一条性命,定是要被撬开嘴去说出幕后之人是谁,”季谨轩补充道,“落到煊王手里的犯人,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比死了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