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
这四个字刚说完，景谙就感觉到左脚脚踝伤处被牵扯带来的疼痛，她忍不住轻嘶一声，阮暮雪赶忙要扶着她坐下：“你别激动啊，你脚上还有伤呢。”
景谙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她掩饰地轻咳了一声，乖乖坐到椅子上，然后微微抬头看向褚漠，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唇畔微扬道：“公子还认得我吗？我们在清原县的济世堂曾有过一面之缘。”
景谙没有明说救命之恩。
她在清原县遇见叛军这件事，并没有对外言说，除了陶氏和贴身丫鬟素琴知道，家中人也不知此事。旁人只以为她是被叛军冲入城中这件事吓到了，并不知她真的遇到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贼人，更不知她执刀伤了人。
梦中困扰她的不止是药铺里浓厚的血腥，还有她手上沾到的血。
粘腻的血液叫人害怕。
这遭遇带给她的却不仅仅是害怕。
当那个叛军挥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要夺她性命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射进贼人的心口，沾满鲜血的大刀哐啷坠地，血珠溅起，在景谙的裙角上晕开诡异的血花。
景谙缩在角落里，她的视线里满是血色，抬头往外看时，有些恍惚。
或许是药铺外面的阳光太盛，又或许是药铺里面的光线太昏暗，她看着那身着玄青之衣的人执剑走进药铺，一瞬间以为看到了天神。
她在生死边缘祈求天神救她，而后这个人当真出现在她的面前。
景谙第一次见到那样相貌俊美的人，他手握一把银色的长剑，一招一式皆是夺人性命的杀招，那些贼人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就丢了自己的性命。
她死命握着手中的短刃，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当她看到歹人挥刀要砍向他的后背时，她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把刀锋扎进了敌人的后背。
血液浸染衣衫，她的手也染上了血色。
被伤的叛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她，他一瞬的停顿，下一刻心脏从后被刺穿，没了性命。
景谙那时恍惚地察觉到，其实他并不需要她的帮忙。
因为在他杀完那个叛军后，他轻描淡写地对她道：“下次记住，杀人要往致命的地方刺。”
他竟然在那种时候教她该怎么杀人。
景谙觉得很荒唐，但又觉得好像很合理。
如果刚刚不是他反杀了那个叛军，她这不成功的一刺，说不定就要丢了小命。
最后一个叛军死在往外逃的路上。
所有的危险都被消除了，景谙却还是不敢放下那把短刃，这明明是她好奇买来玩耍的物件，最后却成了她自保和伤人的工具。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一切行为都是出于本能，本能的自保，本能的反击。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短刃扎入掌心带来的疼痛。
她握得太紧了，伤到了自己的手，却毫无反应。
他朝着她走过来，她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她害怕，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害怕，她刚刚有勇气冲出去，是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死在这里，那这个救她的人也不能死在这里。
此刻的害怕退避，是迟来的反应。
他不再往前走，只是伸出手轻轻捏住短刃的一端，声音不再像刚刚教她杀人时那么冷漠，他放轻了语调：“别怕，没有危险了，我不会伤害你。”
景谙心神微微松懈，她放轻手上的力道，迟来的疼痛感让她渐渐清醒过来，在她彻底松开那把短刃时，褚漠将她手中的短刃抽了过去。
药铺里不缺药草和包扎的纱布。
景谙怔怔看着手上的伤口，却是没有反应。
褚漠翻找出来止血的药膏和纱布，见她没有反应，试探上前，小姑娘瑟缩了一下，这次却没有躲开，只是用一双泪盈盈的杏眸沉默地看向他。
褚漠扬了扬药膏，耐心地解释：“这是止血的药膏，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如果你害怕，你可以自己上药。”
景谙听懂了。
她眨了眨眼，几滴泪珠从她面颊上滑落，她慢慢松开了掌心。
褚漠会意，他尽量放轻力道，给她的伤口上完止血的药膏，又将纱布包扎上去。
整个过程，小姑娘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就好像不痛似的。
褚漠知道，她这是还没彻底缓过神来。
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面前怯生生的小姑娘：“这个给你，压压惊。”
深青色的荷包上没有绣任何花纹，非常朴素，荷包有些鼓，里面塞着些东西。
景谙怔愣愣地接过，她没有打开。
外面有马蹄声响起，混乱似乎渐渐消止。
景谙看到有几人来到药铺外面，为首那人朝着褚漠颔首，褚漠摆了摆手，先让他们等候在外。
那些人剑上也沾着血，今日城中受难的又何止她一人？这些叛军之所以冲进药铺，一则是为了银钱，二则是要寻那些治伤的药。
穷途末路之人，想要寻得生机，也早已杀红了眼。
景谙今日出来没有带上婢女，因她觉得药铺离得不远，以为很快就能回家，可是变故来得太突然。
“姑娘！”素琴的声音在药铺外面响起，她被那些尸体惊骇住，却还是冲了进来。
景谙看到熟悉的人，一直紧绷的心神终于有了松缓的迹象，她微微启唇想要说什么，然而眼前一黑，她意识全失。
后来听素琴说，在她昏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