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正院—— 床榻上的男人,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站在屏风外的所有人下意识的往前了一步,却看见守在床边的韩仲景抬手制止。 明亮的烛火下,他手中捏着一根银针,面色凝重。 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湿透。 在他身边的陆鹤,拿着帕子,小心的抹去他的汗水,紧张的快要不敢喘息。 “最后一针,能不能压得住,就看这最后一针。”韩仲景狠狠的咽了咽,凝神屏住呼吸。 银针细锐,在明亮的烛火下,似乎散发着寒光。 霍影搀住柳太妃,柳太妃眼底的泪一直就没有断过,看见这一幕,她下意识的捂住嘴巴,防止叫出声,扰乱了人。 “韩师父……” 陆鹤看着一直犹豫不决的韩仲景,察觉了不对,开口时,轻飘的声音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显得尤为突兀:“如果……如果这一针压不住毒性,会怎么样?” 韩仲景嗫嚅了两下嘴,视线扫过床上的男人伤痕累累的身体。.. 跟随在他身边五年,他自是没有苛待过他,大周百姓今朝安居乐业,也是他的功劳。 只是云姒没了,他求生之心也无,这五年,他压制着毒性,一心教导嬴棣,周全大周朝局,从未把这条命当回事。 现在云姒的下落才有了端倪…… 韩仲景闭了闭眼,收敛心神,捏住银针,缓缓刺下—— 猛的一下,床上的男人侧身,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主子!” “阿九!” 原本在外室的人,急匆匆的冲进来。 霍慎之重重躺了下去,没有半点回音。 柳太妃几乎就要急得昏死过去,抓着韩仲景的手晃了晃:“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摇头,你说话啊!” 霍影也慌了。 今日明明都好好的,他走之前也好好的! 韩仲景闭上眼,掩去眼底的泪水:“我尽力了。” “什么叫尽力了?”霍影抓住韩仲景的肩膀,已经克制不住情绪:“我家主子怎么突然会这样!韩大夫,救救我家主子!” 韩仲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当初九爷选择做秘药时,若是身体没有受损,还有可能顶得住。可是当初九爷耗费太多,拿命换六小姐的三条命,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结局?”柳太妃哭着上前:“什么结局?我儿什么结局?先帝耗费心力栽培他,不是让他死在这种儿女阴私之上的!他不应该是这种结果,不应该!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他,拿我的命来换他!” “太妃,你冷静一点,冷静点。”陆鹤拉住柳太妃,哽咽的开口劝。 柳太妃整个人摇摇欲坠:“我冷静不下来,我儿不是一朝一夕有今天的,他的一切,是赤手空拳一点点换来的。我当初对他狠心,换了他的恨,我都不在乎,就希望他能撑起大周天地,这片江山。战场上多少暗算他都好好的过来了,现在却成了这样……” 她转身出去,跪在院子跟前,祈求苍天:“我愿用我的命,来换我儿的命,我宁愿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来换他平安,求天公见怜!” “先帝,您在天有灵,求你护佑他!” 云令政跟云江澈到的时候,便是看见这么一副画面。 而他们,也从柳太妃的眼里,看见了——恨! 是应该恨的,每逢云江澈来,便是要审判:九爷欠了云姒,他对不起云姒。 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看客,只会做理中客,丝毫不去设身处地想想。 当初他开始以身饲药的那秘药,是毒! 承受挖心抽髓活剐之痛,转头又要去应对病祸,出征,暗害,毒箭。 种种手段,他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哪怕是铁打的,这些过后也会留痕迹的。 他最后还怎么能抵抗得住当初冯刃天在身体上的算计? 怎么还扛得冯刃天养了快过百年的王蛊? 他们不会想,更不会去怪冯刃天,只会怪活着的人,更不可能换位思考,他们唯一会做的便是成局外人自诩高高在上的审判,说出他们自以为是的愚蠢道理! “太妃,九爷怎么样了?” 可就在柳太妃所有的念头一转而过之后,却没有等来云江澈以往的一句“谁亏欠了谁,谁活该”的言论。 云令政再次开口:“太妃,我五弟并未经历过太多,不知,人要为自己的情爱跟决定承担后果,无所谓谁欠了谁,很多东西算不清,也不应该去算。九爷跟我六妹之间的事情,不是摆在台面的账本,看着谁没了,谁弱势了,谁给了,谁少了点什么,就能拨动算盘珠子算的。” 柳太妃眼瞳颤了颤,朝着云令政伸出手,呜咽着哭出声:“在里面,他越来越不好了。你不知,他从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不知如何,从不信鬼神的人,信了轮回一说,他开始的时候一直觉得云姒孤身上路,孤单,没了抵抗那些药的心力。是后来……后来云姒留给他的……他才有了撑下去的心思。” 云令政握紧柳太妃的手腕:“是,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云家,我母亲,没有怪过九爷。” 柳太妃像是还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