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昏天暗地的黑四面八方地涌了上来，寒雪呼啸，北风猎猎。
正院里，只有书见手里那一盏昏昏沉沉的小灯落在雪地里。就着那些灯光，便见江寻鲤跪在雪地里打着颤，一双匍匐在雪地里的手已经冻得青白失去了血色。虽然有书见跪在后面替她撑伞，却仍然有不少雪花随着风从伞下面倾斜进来沾在她的脸上和衣毡上，厚重的雪花沾在她的睫毛上结成冰压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勉强抬了抬头只听见冻僵了的脖颈“咔擦”作响，一双眸子尚且还有某些光亮，在泪光的衬托下叫辞欢看得一干二净。
她动了动面颊，张开嘴却已经吐不出白气来了，只能勉强动一动口型。
辞欢扶着门框站在门内看着她，看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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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着搏一搏争一争的。为什么不呢，我有才有貌，家世显赫，本就不比她差。何况先来后到的道理，我们青梅竹马，我就更没有理由心甘情愿的让位。”
“直到琼宫宴饮，我于层层山野间看枝丫婆娑，九层高台，围障风起，绥棱声起，暗香涌动，一舞动京城。遮面未取，洛神之姿。”
“我慌慌张张地赶紧向上看想要看太子阿兄的神情，却觉得茫茫席位人海，我什么都看不清，只是觉得心里就似梦里一层寒霜。”
“那时，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大家，大家敬酒，为太孙敬酒，太孙好福气。八百家重金礼聘，九千里城宫吉纳，名满天下九绝之首，顾氏嫡幼女，顾婉棠。”
江寻鲤初始进宫时只有四岁，小小的人塞了一肚子气，满心满腹的不满意，气鼓鼓的也不说话只自己生闷气。虽是如此，却又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阿娘，等着像往常一样被哄哄。阿娘坐在马车的另外一边，时不时地掀起车帘看一看外面的景致，却实在是反常的没有理会她。
小寻鲤不满地想要开口提醒一下娘亲自己还在生气呢却。又拉不下脸来开口，只能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文氏放下帘子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刚想要叮嘱一下阿梦进宫的规矩，便看见小孩子坐在另一边快要哭出来了。
小寻鲤眨巴着眼睛有些无助地看着自家娘亲，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娘亲为什么不理自己了。
文氏心里狠狠一扎，却使劲绞着袖子里的手，不惜将长长的指甲扎紧皮肉里，才克制住抱抱她的欲望。
江寻鲤就那样看着面无表情的娘亲，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就先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
文氏看着娇生惯养的小女儿，渐渐湿了眼眶，又立刻转过身去象征性地揭开马车的帘子不再去看她。
她们进了宫去见了皇太后娘娘。
那时她还是皇后娘娘，坐在软榻上熏着佛香，手里捻着一串珠子。
皇太后招招手，她身边的姑姑就将紧紧采着阿娘裙角的小寻鲤抱了过去，她低头看那孩子，眼里似有悲悯。
她将那串珠子放在桌子上，有些凉的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似乎察觉到她的害怕，皇太后轻声对她说：“好孩子，别怕。一会领你去见你姑姑好吗？”
她懵懵懂懂不知做何反应，回头想要看看阿娘，却被那姑姑抱起来抱在了怀里，她听见娘亲似是用力克制着哭腔“噗通”跪下：“皇后娘娘，臣妇求您，求您，容许臣妇将阿梦亲手交给娘娘。”
她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受到娘亲情绪的感染也受惊哭了起来，挣扎着想去看看娘亲，姑姑紧紧抱住她、勒她在怀里。
她听见皇太后刮了刮茶沫，缓缓地说：“陛下已经开恩，何必要上赶着惹他不快。何况，她入宫本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她叹了一口气，“江氏一族是去是留都在你夫君手里，你们得力，则她在东宫的日子必然好过，反之也自然可以预见，你求本宫不若去求江大将军。”
“臣妇，知道了。”
那会子她尚且不知道，那是四五年间她与娘亲的最后一面。
若是早知如此，便是挣脱得再大力一些又何妨，撕破了脸皮又何妨，她好想她的娘亲，好想再扑进娘亲的怀抱去嗅她独有的袖香……
她第一次见江嬢嬢、娘娘和阿念也是在那一天。
皇太后身边的姑姑抱着筋疲力竭的她送去东宫，远远便看见嬢嬢站在宫门口有些焦急地等着。看着她们，嬢嬢身边的嬷嬷便立刻上前去从姑姑怀里接过她，嬢嬢向姑姑行礼，多谢姑姑的相护之恩。
她记得嬢嬢那天穿着红梅踏雪花样的外衫，怀里是凉凉的感觉。她窝在嬢嬢怀里流眼泪，没一会就湿了一大片。
嬢嬢抱着她往宫殿里走，用手轻轻的拍打着她哄她，又轻声地跟她说：“阿梦不怕，乖，会好的。”说到最后她亦是泪流满面，抱着她的手又使劲向上搓了搓她。
多年之后江寻鲤再想起，突然意识到，嬢嬢好像从来没有拿“娘亲会来接你的”这样的话来哄她，就好像她从来知道这一别，此生再难相见。
也许就像是她幼时入宫许配与太子为侧妃，曾经盼望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便是时时书信往来，也注定了老死不能相见。
“子书。”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个纤然若杨柳之姿，安静美好的女子穿着一席浅粉色的大摆长裙，披着厚厚的挡风正扶着门站在门口，她看着哭的失仪的两人，微微一笑，涌起两个酒窝，眉目却淡淡的颦着，头上带着的珠钗流苏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小幅度的晃动着却仍旧大方得体。
那女子身后跟了一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少年，少年冷着一张脸直腰板正地向嬢嬢行礼，起身时白皙的皮肤上一双眼睛波澜无惊地看着他们二人。
小寻鲤自认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