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夏天在钱圭的记忆里是格外特别的,人生第一次做出一个人跨省的大胆举动。
他依然记得小学毕业后的自己,换了一身装扮和郁修年一起回到嘉陵市。
郁修年本想接下委托后送钱圭回家,之后再自行调查。
可钱圭那时是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少爷,即便经历了母亲自杀的悲剧,也只是变得比以前忧愁多思,要他一下子学会察言观色顾全大局是不可能的。
钱圭死活不肯,又说自己是翘掉夏令营出来的,回家会被打也会立刻被发现查案的事,最后郁修年在嘉陵市呆了两天做好初步调查后,只好带着这位小少爷一起去了梧桐村。
当年可没有这么多化妆工具,不过还好郁修年是没人认识的外地人,钱圭又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子,只要换上迷彩的登山服饰,绑上头巾,就能和平日里矜贵小少爷的形象区分开来。
到了梧桐村,钱圭压抑着没被发现的兴奋跟在郁修年身边,看黑色半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的男人唠家常一般和村民聊天,背景是沸腾的蝉鸣和滚着热浪的土地。
钱圭从未见过这样的工作,趁着村民离开的时候经常拉着郁修年问那些问话有什么意义,对方便牵着他走在田埂上,温声慢慢给他解释。
那时,钱圭心里想,郁修年一定是最厉害的侦探吧,短短一句话他都能解读出这么多意思,不过一天知道得比自己这个住在宅子里的人还要清楚。
有这个人在,妈妈的案子一定可以解决的。
可是,就在到达梧桐村第二天的那个下午,钱豪就像是在钱圭身上安了当时并没有的定位系统一样,精准地找到了寄住的村民家里。
钱豪气急败坏地大骂郁修年这个蹩脚侦探多管闲事,强行要拖着钱圭离开。
当时他没有注意到钱豪看着周围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对钱豪嘴里骂的那句——“你要害死我儿子!”
也没有多想。
回想起来,钱豪大发雷霆不是因为对儿子的背叛感到生气,而是害怕害死刘婉的人会转而盯上儿子钱圭。
-
“之前就想问了,你说整个村子都参与进来,他们图什么?”
郁安托着腮等两人稍微平静一点,“被盯上的原因啊,这就关系到两任钱夫人都看到血影的理由了。听说这片山脉发掘过古墓,就在度假山庄建造期间吧。”
袁警官接过话,“是的,当时还挺轰动的,那可是难得的大墓,听说墓主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夫人吧,挖掘出来的时候尸体还是保存得很好,穿着——”
钱圭的眼前再次闪现房间里铺天盖地的红色纱帘,下意识接话。
“红色的衣服!”
正是血影的形象。
“所以说,任何东西都是有其来源的,血影并不是空穴来风哦。”郁安微微一笑,“有人利用了这个古墓来恐吓刘婉,以及她的枕边人钱豪。”
郁安之前在郁修年搜集的资料里看到过刊登了相关新闻的报纸,钱家意外发现古墓后当地政府立刻叫停工程,联系了外地的专家们,这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占据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然而后来,郁安找遍了资料箱和网络论坛发现根本没有后续报道。
就像那是一座没有价值的空坟。
直到系统出手,才知道原来那座古墓里面的东西都消失了。
“里面的东西都消失了?被盗墓了吧。”
钱璧皱着眉头,但并不惊讶,这种事也不算罕见。
-
这个国家的丧葬文化十分发达,自古以来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会花大功夫好好修建坟墓,并准备好各种金银陪葬,以期在死后的世界延续生前的豪奢生活。
这种习俗催生出了靠挖掘陪葬品发财的一群人,盗墓贼。
其实警方早就盯上了近年来时不时在市面上流通却查不出来源的文物。
千方百计拿到手一两件,偏偏鉴定出来发现所属年代风格与古墓相同。
可是怎么查,都找不出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流通出来的。
当郁安背着其他警察偷偷找自己说这些本该没有外人知道的信息时,袁警官立刻就相信了她。
“我一开始以为是钱家早年靠盗墓发财,在古墓出现前嫁进来的刘婉可能在那时有所察觉,这才被钱豪灭口。
而钱豪大概是想金盆洗手,没有教导孩子们这些家族历史,所以你小时候根本不了解这些,跑去找侦探查案。”
郁安毫不避讳地在两位钱家人面前说出自己最初的猜测。
钱璧不满地咂舌,但还是没说什么,这的确是合理的推测。
“后来你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认为我爸受到威胁的原因是?”
其实是在系统查过钱家资金流水后才彻底排除的,不过郁安当然不能这么说。
“因为周婵也开始见到血影精神失常,如果当年是钱豪刚刚收手还没处理干净,所以可能被刘婉察觉,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他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吧。”
袁警官明白了,“所以盗墓的另有其人。”
“政府会这么重视说明一开始谁也没想到里面会是空的,如果是一般的盗墓贼,三两人一伙,那种数量的陪葬品,少说也要光顾墓室十次左右吧。”
钱圭跟上了郁安的思路,“那么多盗洞很容易从外面看到,所以最多只有两三次,那么一定是大型团伙。”
钱璧想到了郁安特意要自己去他们面前演一场戏的梧桐村村民,“那么多人进出,当地人一定会注意到,除非作案的——”
郁安点头,“对啊,就是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