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内,景泰帝朱祁玉已经从慈宁宫退了出来,迎着夜晚有些凛冽的北风,他脸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悲伤跟痛苦,相反出现了一种刚毅跟决然。 “陛下,真的要听从太后懿旨,把沉中堂问罪下诏狱吗?” 成敬站在朱祁玉的旁边,小声的询问了一句,刚才他也在慈宁宫内,这对皇家母子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沉忆辰有几分忠心,朕确实不知。” “但有一点朕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再效忠于太上皇。” “问罪于他,无异于自毁长城!” 朱祁玉神情冷漠的说出这句话,很多时候人是会成长的。 就好比当初沉忆辰、于谦拥立他上位的时候,朱祁玉紧张的浑身都有些瑟瑟发抖,压根不想继承这个救时之君的头衔,对帝位也没有任何野心跟期盼。 但是京师守卫战中,面对着蒙古大军即将要攻破京师九门,朱祁玉身上却再也看不到即位时候的紧张、畏惧、软弱,毅然决然的把宫廷禁卫军调赴九门支援,做好了君王死社稷的准备。 单就这一份勇气来说,明英宗朱祁镇不及他这个看似软弱的弟弟分毫! 追朔到昨夜沉忆辰入宫面圣,景泰帝朱祁玉都不愿意对自己的手足兄弟绝情,想着答应太师瓦刺议和条件,迎接皇兄朱祁镇回京。 不过今日朝会种种,让朱祁玉看透了很多东西,比如群臣的轻视、太后的威逼、皇兄的余威等等。 身为帝王,可能很多时候,真的不需要多余的情感。 “陛下,你成长了。” 听到从朱祁玉嘴中说出这段话,成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曾经一些权谋手段,都是他出面代替朱祁玉去做,新君很明显没有从郕王的影子中摆脱出来。经历过风风雨雨后,现在终于有了帝王的模样。 “现在京师还有许多赶考学子吧?” “是的,正统十三年戊辰科推迟,很多赶考举子困于京师,他们还在等着陛下早日大开恩科。” 按照科举时间,正统十三年本来是大比之年,去年末跟今年初就有着无数举子乘船赶往京师,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鲤鱼跳龙门。 结果土木堡一战,打乱了所有科举计划,蒙古人都兵临京师城下,连皇帝百官差点没跑路南迁,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来安排举子会试? 加之古代路途不便,既然考生们已经来到了京师,不可能在战乱时期返回家乡。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身处京师静静等待,等着新君早日制定科举时间。 某种意义上来说,景泰帝朱祁玉也恨不得能早开科举,这样取中的进士门,都将成为属于自己的天子门生,未来朝堂上根基势力。 “好,派人在士子群体中放出消息,告知太后下达懿旨问罪有功之臣。” “另外把这个消息通知沉忆辰,能不能把握住机会打个翻身仗,就得看他自己了。” 如果说之前成敬得到了反馈仅仅是欣慰的话,那么当朱祁玉这番手段使出来,他内心的情感简直就是欣喜! 古代以孝治天下,皇太后孙氏掌控法统又身为嫡母,几乎就是无可指摘的存在。除非她自己蠢到谋朝篡位,想要学武则天那边立娘家人为帝。 话说回来,就算孙太后想要学武则天,到最后她依然能置身事外。 就如同唐睿宗李旦最终二次登基后,面对这位颠覆了李氏王朝,并且差点没把自己给宰了的嫡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尊崇,不敢有丝毫的报复举动,这便是法统跟孝道的威力。 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古代儒家统治的基石,甚至某些方面凌驾于皇权之上。 正常情况下,朱祁玉面对孙太后的干政毫无办法,亦或者说至少在短时间没有属于自己强大班底,只能当个类似于“傀儡”皇帝的存在,时时刻刻生活在嫡母跟皇兄的威胁之下。 但是后宫干政乃朝堂大忌,孙太后是掌控着法统拥立,可她却没有掌控幼年天子的摄政权利,朝会上的垂帘听政仅仅是群臣在特殊时期下的绥靖跟妥协罢了。 毕竟两位君王谁到底能最终坐稳皇位,还是一个悬念,贸然跳出来站队很容易惹火烧身。只要孙太后没有触及满朝文武底线,小打小闹就听之任之,随她去好了。 不过很多东西,一旦触及到了底线,那就没有退让的余地。比如朝会上孙太后想要廷杖沉忆辰,这与“刑不上大夫”的理念产生了严重冲突,于是乎出现了满朝文武反对的场景。 现在孙太后懿旨干政,还动用锦衣卫这种特务机构,去逮捕大臣问罪。毫无疑问这种触及底线的方式,远比朝会上廷杖文官要更严重。 可能京师大臣这群老油条,前景未明的情况下,还会明哲保身先看看局势。但自古书生意气,进京赶考的文人举子,一腔热血下绝对坐不住。 等待他们燃起了火,朝臣自然就会火上浇油! “是,陛下!” 成敬躬身行了一礼,脸上神情有着一抹抑制不住的动容。今日之后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不再是惶恐不安的郕王,而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君王! 行礼后便转身快步朝着宫外赶去,他要抢在司礼监掌印金英传达懿旨之前,把消息告知沉忆辰提前做好准备。 另外一边成国公府,沉忆辰坐在书房之中,面前站着苍火头、王能等一系亲卫矿工。 既然事情到了光靠自己力量,已经无法阻止明英宗朱祁镇回朝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