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来的第三天,江重涵终于能睡觉了。
他的床是两块薄木板搭在条凳上,铺的是旧棉褥,盖的是旧棉被。对习惯了床垫的现代人来说,木板床和棉褥太硬了,棉花被又太重了,应该很不舒服才对。但很神奇,江重涵睡得格外香甜。
一觉醒来,天色已黄昏了。
他迷蒙地坐起来,看到杜玉娘拿了个竹筐坐在门口的帘子下,正在缝着什么。没看到古大勇夫妇的身影,但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味。
粮食煮熟的香味。
江重涵的肚子立即反应,“咕……”
“义兄醒了?”杜玉娘马上放下竹筐站起来:“大娘和大叔在对面整理屋子,让我在这看家……大娘,您回来了?”
说话间古大勇和余大娘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江重涵急忙站起来:“辛苦大叔、大娘了。”
“小事。”古大勇摆摆手,“布行的东西我都替你拿回来了,你大娘替你铺好了。锅里的饭已经蒸上了,灶上有热水,你去洗把脸,准备吃饭了。”
于是,江重涵又得到了穿越后的第一盆热水。
他一时没忍住,厚着脸皮借了古大勇的一套旧衣衫,擦了一回身子。
对现代人来说,就算限于客观条件,三天不洗澡也已经非常难受了。
擦洗过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人总算舒服了。等他把自己打理完毕,厅里已经摆上饭了。
“涵哥儿,来,坐。”余大娘一边摆碗筷一边招呼着。
“谢谢。”江重涵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有点不知到怎么做,只能一再道谢,然后坐下。
桐油清漆木桌上,已经摆上了饭盆和三素一荤。
饭是白米、粟米混合蒸的,菜是的炖白萝卜、拌腌菜、煎豆腐,以及一大盘切好的卤猪脚。
通过白天的采购,江重涵已经对百姓的生活水平和物价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青菜、木柴价格还行,但白米很贵,一斤七文,折算起来要17元。百姓很少能每天都吃白米饭,基本都是白米跟便宜的粮食作物混着煮,或者直接吃粟米饭、黄面做的主食。
这一桌在现代人看来简单的饭菜,在古代已经是相当丰盛的待客菜。
“来。”余大娘一坐下来,就把卤猪蹄里面肉多的肘子部分,一人一块夹到两个晚辈碗里。“你跟玉娘多吃点。”
江重涵不好拦着筷子,只能看向古大勇。
古大勇一边将盘子里剩的一块肘子肉夹到余大娘碗里,一边对他笑了笑:“涵哥儿,你太客气了。你看这一篮子熟切,至少得一二钱银子。春初大家都闲,只恨没活儿,上哪能找这么多钱?衙门里雇个整日的短工,一天也才四分银子。”
江重涵听他这么说了,才心安一点,也才真实地感觉到,他是真的需要吃主食。
穿越三天了,第一天吃橡子,第二天吃一个半烧饼。眼下这一餐,才是真的吃饭。
这个十七岁的身体,很需要营养,也终于吃到了一餐饱饭。
都是老百姓,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古大勇一边夹菜一边问:“涵哥儿,你以后真的要……”
那天在城墙下,江重涵就对他说要考科举,当时古大勇没当回事。可看看江重涵说能挣到银子就挣到的架势,古大勇又拿不定了。
“嗯,我要考科举。我想过了,我没有继承江家经商的天分,也没有地,除了认得几个字,没有别的手艺能谋生。”江重涵先认真地陈述了一遍,才笑起来,用轻松的语气说:“反正先试试童子试,要是能中秀才,好歹能免些税,到时候开馆做塾师还是别的,再看吧。”
“但是……”古大勇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余大娘踢了一脚。
他立刻不做声了,只有余大娘催促:“饭桌上别说这些,赶紧吃,天冷,一会儿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江重涵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劝道:“大叔大娘,你们也多吃点。”
四个人里除了杜玉娘是个猫儿般的胃口,剩下的都是能吃的,一顿功夫把饭菜吃得精光。饭后,江重涵要帮忙收拾碗筷,杜玉娘也想学着洗碗,却被余大娘撵回去了。
“忙甚么?以后有的是你们帮忙的时候,现在先回去看看你们家,我可是忙活了一下午,包你们满意!”
江重涵只能带着杜玉娘告辞,穿过街,就回到了名义上的家。
早上看到时,这里还家徒四壁,这时借着勉强的天光,却可以看到整个房子焕然一新。
一进大门,先看到明间里摆着两张竹椅和书案,书案上有茶壶、粗瓷杯、灯台、火镰。江重涵观察了古大勇是怎么点灯的,照搬着试了几次,把油灯点燃。
朦胧但温馨的一点光,瞬间照亮了方寸。
地面干干净净,厨房里,柴、米、锅、碗、缸等等东西,全都摆得整整齐齐。竹榻移到了楼上中间的房,擦干净,铺上了新的被褥,床上还有杜玉娘的包袱。
另一个房间摆了那破木床,同样也被擦干净了,铺了新被褥。不用说,这就是江重涵的房间。
尽管这不是自己的房子,只是借住,但能有个安身的地方,江重涵已经很满意了,内心也再次对古家两位感激不已。
不过,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江重涵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他叮嘱道:“义妹,你先睡吧,注意灯火,别烧了东西。我不是在隔壁房间就在楼下,要是有需要,你大喊一声我就来。”
一边说,一边将油灯递出,然后下楼去了。
杜玉娘擎着油灯,心头突然涌上一个念头。
她真的要跟江重涵一同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