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狂摇头:“不对不对!怎么可以吃爸爸妈妈呢?不可以不可以!再饿也不可以……”
但她又纠结,“可是,不吃的话,我就要去陪爸爸妈妈了。陪爸爸妈妈?真的可以吗?我好想他们啊。想他们温暖的怀抱,想他们的声音,好想好想……如果我也死了,我真的可以见到他们吗?”
“但是,爸爸妈妈让我好好活着!我怎么可以辜负他们的期盼呢?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活着的啊!”
她蜷缩而坐,想到昨晚爸爸妈妈抱她在怀中,“苒苒,爸爸妈妈明早起来去找吃的,你可能还没醒,但是如果醒了见不到我们,不要慌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就在外边不远,你走出去喊一喊,我们就会出现了。”
“可是,我好害怕。”
妈妈紧紧抱住她,“不要害怕!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活着的。”
妈妈在她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虚弱地笑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好好活着,知不知道?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们的家了。怪啊。”
‘ 妈妈又笑了:“来,跟妈妈说一遍,要好好活着。”
叙苒还不懂分别的苦,乖乖念道:“好好活着。”
她念了一遍又一遍,洗脑般一直在脑海内重复。
这事她昨晚睡前的唯一记忆。
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她真的觉得她要死了……
叙苒咬唇,最后还是拿起刀,犹豫抉择间走出山洞。
傍晚时,风雪又下了,渐渐有冒大的趋势。小叙苒看不见她,但她能看见小叙苒,所以她跟着小叙苒走出了山洞。
她能感受到彻骨的严寒。
小叙苒蹒跚前进,笨重的身躯在风雪的挤压之下,好几次跌倒在深厚的雪中。
她的脸上都是血。
叙苒不服气,她抹干净脸上的雪,睫毛上又掉落小雪花。
她哼了一声,向父母走去。
她终于走到父母面前。
叙苒又想哭了,但眼眶酸涩,干得再也流不出泪水。
叙苒先是超两人拜了三拜,饥饿蚕食着她的理智,让她无处可躲。
“爸爸妈妈,对不起,苒苒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她拔出刀,刀锋凌厉,她用尽了极大的力气,划开父亲的手臂。
几乎流不出血来。
她再划得更深些,几乎见了骨头。
她跪下去,趴在那伤口上,用力舔吮,食道处终于感觉到了温热粘稠的液体划过,但是很少量。
可她终于觉得饥饿的肚子有了蠕动的感觉,那是一种活下去的力量在拉扯着她。
叙苒用力吮吸,不断吞咽喉咙,好像咬到了肉,但她已经自顾不暇了,不管是血还是肉,她都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动力,不再是孤身一人独处茫茫大海的绝望。
她终于重新获得了力量,甚至开吃小口小口地咬起来。光喝血不顶饱,她想要吃东西。
最后,叙苒坐起来时,她的脸,鼻子一下几乎都红了,嘴唇处最深。
叙苒看着那道划开的翻红的伤口,再看看父母没有生气的容颜,眼泪蓦然滑落。
她咬紧了唇,这次没有哭出声。
她站起来,拜了三拜,又跑回山洞。
就这样,剩下的这些时日,叙苒都与尸体为伍。她喝完血就回去躺下,保存体力,一般一天半会跑出来一次,接下来继续回去躺,如能坚持更久,她就继续坚持,直到饿极时,她再跑出来。
前几天她还能喝血,后面却再也喝不了了,划开血肉,红色鲜艳,但血液是凝固的,再怎么用力吮吸,都喝不到了。
然后她就跑回去。又在挣扎之中,饿极时跑出来,她开始割肉,她要吃肉。
刚开始她还烤火,烤着吃,后来附近的柴火都被她烧完了,她就生吃人肉。
而每次跑过来时,她都会先清理粉旗上的积累的雪。在这一片到处都是白雪的地方,有这么一面干净飞扬的粉色旗帜,怎么会不让人生疑呢?
这样坚持了不知道多少天。
她已经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概念了,像疯了一样,两点一线地活,不饿就睡着,饿了就跑出来,有时候遇到晚上,她害怕不敢出去,就缩成一团苦。
有一次她实在饿得厉害,冒着黑夜也跑了出来。北风刮得更冷了,嗖嗖地往身体里钻,她觉得手脚都麻木了,几次扑倒在大雪中,孤独无助再次笼罩她,让她忍不住哭。
哭泣咽在山中,成了冷厉的嚎。
她无数次觉得她要死了,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前路太远,她摸不到路,只得饿着肚子跑回去,自言自语睡觉。
第二天她又醒了过来,这次她长了经验,吃完后又割下几块揣在兜里带回去,然后一点一点地吃,想吐也要使劲咽下去。
她觉得她已经精神崩溃了。
这一次,她就坐在尸体旁吃肉,冷冰冰硬邦邦的,她没嚼几下,狼吞虎咽般费力咽了下去。一大块卡在喉间,她差点窒息而亡,想呕又呕不出来,那种呕吐物噎在喉间的窒息感压抑着她,刺激着她,几乎痉挛在地了。
她忙用手指深戳喉咙,抠挖不断,频繁捶胸,用力捶胸,砰砰砰地响,然后排山倒海的呕吐感接踵而来。
她一下子把肉块吐了出来。
同时吐出来的,也是她的坚持,她的勇气,唯独剩下这幅残躯,以及满身的狼狈和绝望。
她趴在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大喘气,胸膛剧烈起伏,她已经多久没有感觉到这样剧烈跳动的心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