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带着某种柔软的迟缓,如同潮水一般忽近忽远,恍惚间让他想起来人间走一遭的众生的步伐。
“晚上有约会吗?”
“嗯,绿子约我去东京塔看烟花。”
“我想说……”他迟疑了片刻,斜过眼睛瞧瞧撇着她,浓重的五官和漠然的神情叠加起来,面若神祇,背在身后的手指婆娑着衣角,指尖微微发热:“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怎么,想盯梢啊?怕她嘴上没把门把他的秘密卖出去么?
“可以啊,东京塔又不是我家开的。”
天公不作美。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小雨,细若游丝的雨线温柔的不想是属于这个季节的。神社将在这天营业到晚上九点,老板与员工都上下一心的秉持着绝不加班的信条——除了坂本,在八点半就开始清退游客,准时准点关闭社门。
马路像块绷在纺织机上的布,一经一纬穿插交错,路面超市,水被织妇捏成一束,从街角汇聚到下水道,顺着铁栅栏潺潺的流下去。东京铁塔附近的街道人群攒动,雨势渐趋颓靡,没什么人撑伞,各种颜色和花纹的浴衣密密麻麻的铺在路口。
上次见月岛绿还是去斯图加特之前,她来探病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却像被大太阳晒缩水的茄子,急遽的瘦下去,以前饱满圆润的两腮连同眼窝一起干瘪,失眠和梦魇带来的黑眼圈每况愈下,她站在拐角跟她招手,无精打采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久不见,我很久没听到过你的声音了。”秋间澪抄着口袋,跨过街道站在她面前,跟在她身后的冲矢昴像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从。
“你在德国的时候我们通过不少电话。”
她一下怔忡了,忽的反应过来那时手机在琴酒或是贝尔摩德制造的“替身”手中。
秋间澪不喜欢人声鼎沸的烟火气,她以前跟月岛绿坦白过,如果她想要的是能陪她逛街、参加庙会、看烟花祭的朋友,那她最好把这份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过她可以成为给她花钱的朋友,后一种并不比前一种值得称颂。
“白鸟君没有和你一起吗?我还得感谢他帮我介绍的那位早川医生,是你大学时代的老师。”
“别管他。”秋间澪从草垛上摘下来一颗苹果糖:“你近来如何?”
“老样子,失眠、做噩梦、梦到自己从楼上掉下去身体摔得粉碎,但意识还能进行感知,知道自己死了,结束了,有时候情绪会忽然失控,我打算先办休学。”她说话的逻辑大不如从前。
死具有不可避免的绝对威力,并把这种威力施加给每一个人,为了逃避这个会死的现实,它从古至今都是一个禁忌词语,但它是有机体的一个必要成分,有的时候死亡应该和生以同等的规格被提及,而不是被避讳。她想早川教授至少会这样告诉她,但事实并非如此,死亡的面纱在她心上越来越浓重。
“辛苦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毫无重量感可言。
外界的声音像是从距离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秋间澪试图寻找和世界紧密相接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哪个人都无法让她和远处的声音拉近距离。她不喜欢黑暗,但她明白自己也不全然属于光明。
一听到安慰的话,月岛绿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我听说白鸟君继续乐队活动了。”
“大概是吧。”
月岛绿东一榔锤西一棒头的提几个话题,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以及让自己心中感觉到的秋间澪尴尬,比起坚不可摧的友谊,更像是因为经营这段感情付出了过多的精力,不继续勉强下去以前的努力就泡汤了。她很疲惫,推己及人,她认为秋间澪也很疲惫,或许还感到了无聊。
自己真是个差劲的人啊。
既帮不了川田一家,也不能帮助朋友,甚至只会让别人跟着自己一起痛苦。她怎么不能好起来啊。
“出什么事了?”
人群开始骚动。
刺耳的警笛打破了海清河晏,歌舞升平的表象。一列警车摇头摆尾的卷起尘土,堵在东京铁塔的各个出入口,辅警迅速拉起封锁线。
“那是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吗?”月岛绿还没有从之前的绑架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来,显出了隐隐的不安。
秋间澪困倦的双眸中来了精神。
骚动的人群撞上她的肩膀,只缺了一个小口的苹果糖一头载到地上。她皱起眉,愤懑的翻了个白眼。
冲矢昴伸手攥住秋间澪的手腕,掌心泛起皮肤温润的触感:“这个阵仗,大概是要逮捕一些危险人物,你要留下来看看吗?”
“看啊,有热闹为什么不看。”
灯光骤然熄灭,直升机的轰隆声由远及近,夜风卷起秋间澪的长发,沙石迷了眼,她揉着眼睛,一声枪响震痛了她的耳膜,石子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又一次波及了她——尖叫声此起彼伏,逃窜的人群碰撞着她的肩头,交通警察不停的喊:“不要慌张!请大家有序撤退!”
有谁踩中她的脚,疼得她泪花一瞬间就涌出来了。
“澪!”
月岛绿的声音被人群裹挟着远去,冲矢昴揽住她的肩膀,好像在嘲笑她:“以后还看热闹吗?”
她伸手朝他肚子上夯了一拳。
笑什么笑。
从地面到一百五十米的高空,约莫能看清在观光层外盘桓的阿帕奇的轮廓,但她心里笃定驾驶坐上的白色色块是琴酒的头发:“疯狗……”
琴酒那家伙有病吧!
军用直升机是要告诉东京市民和日本警方快看我们是恐怖组织,我们的口号是反社会反人类,我们的使命是世界毁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