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太久了,以至于早就没有回归社会的可能性了,比起肖想,她打算做些切实的事。
短短的几秒钟,她脑袋里并没有想这么多,朗姆告诫她,她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有思想,她本来该被遗弃,像流水线上不符合质检的零件,但现在他发掘了她的天赋,他让她重获价值,从此她的生命唯一的目的在于为他所用。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做下了原路返回的决定。
无论如何,她要救步美、光彦和元太。
他们很重要。
她攥紧手心里承载着短暂而美好的回忆的钥匙扣。
比过去所获得一切奖赏、金钱、权利加起来都重要。
是可笑的愿望吧,她希望能在乌托邦一样的世界里和他们一起生活。
真想跟他们一起去水族馆看真正的海豚啊。
还有机会吗?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库拉索。”
“那是代号,不是名字。”
“我只知道我叫库拉索。”
秋间澪沉默了,她不耐烦的问她还有什么事,看起来很着急:“啊……我想到了,你就叫樱草吧,和库拉索的发音有些像。”
“好土……”
狭窄的背影逐渐在秋间澪的眼里缩小成为一个黑点,融入浓重的夜色里,或许这会儿要给她放个悲壮的背景音乐才合时宜,秋间澪转身毫无眷恋的将竹签插进垃圾桶,那枚竹签简直就是库拉索潦草的人生。
宇宙中的一切都按照一定秩序向着必然发生的事情前进,所谓命运就是人们按照大纲一步一步走完人生中已经安排好的情节,既定的灾难不可消除,她所能做的就像在格拉斯哥所做的那样,用某一个渺小的点对结局做一些不至于让事件偏离太多的更改。
该为她所做的选择欣慰还是悲恸呢?她是阻止这场浩劫的唯一解,用一个罪犯的死亡换取几百个人生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交易,但一个浪子回头的恶人和几百个好人是无法放在同一只天平上的,因为人的生命不该用天平去衡量。像她提出来的那些充满诱惑的条件一样,她不希望她死。
伦理学对功利主义进行叩问提出了著名的“电车难题”,一个疯子把五个孩子绑在了铁轨上,你有一个按下闸门让电车变道的机会,但另一条轨道上也绑着一个孩子,该不该牺牲少数个体来拯救多数人呢?
一个人的死亡和千万人的死亡具有同等的重量。
这重量真是沉重啊。
她伸了个懒腰,远处醒目的摩天轮熄灭了五彩斑斓的灯光,耀眼的火光顿时点燃天际,橘色向深蓝的过度让人恍惚之间以为那是片六点钟的夕阳的余晖,爆炸声接二连三,震的地面也跟着发出急促的颤栗。
对此她视若无睹。
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她明天还要给库拉索收尸。
看来在混乱的人群里把车开出来是件难事,要是秋间澈不在本家她还能让家里人派车,一个素日缺乏社交,恨不能独自随便找一个的阴影扎根的人平白无故的屡次出现在爆炸案发生现场——加上在格拉斯哥那次,很难用巧合来解释,何况秋间澈本身在心思敏锐,擅长怀疑的同时又是个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乐天派,她一定会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好吧,其实她已经察觉到了。
那么,现在她想到了一个离她最近,最便利的去处,她打算走去。
废弃停车场的风里有很浓的油漆味,一张口就能嚼一嘴沙子,好在时间掐的很准,完成任务的赤井秀一正躲在车里更换身份。
徐徐的脚步声从台阶方向传来,他一动耳朵便识别出了这束脚步声的主人。秋间澪抄着口袋出现在入口,拥挤的场地里没有灯,只有月光,慢条斯理的朝福特里灰尘扑扑的赤井秀一走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晚上好,方便开个空气循环吗?”
他打开开关,先是沉默了片刻:“库拉索的事已经解决了,她什么都没泄露出去,你现在安全了。”
过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他补充:“我也安全了。”
“她死的很痛苦吗?”
“你知道她死了?”问的真多余。
“嗯。”也有她的手笔呢。
“我本来想逮捕她。”他握着方向盘,用手指朝自己的胸口,脖子和太阳穴点了点:“我到现场的时候座舱里只有公安,她应该很早就逃出去了,后来爆炸发生导致摩天轮崩塌的时候她出现的很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折返回来了,钢筋贯穿了她身体这几个地方,坍塌的摩天轮把她驾驶的叉车压扁了,她也被压扁了,多亏她,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秋间澪伸手捏住他的下颌,仔细打量着他颧骨上的淤青。
赤井秀一握住她的手,趴在方向盘上磕上眼睛,疲惫像水打湿了衣服,沉甸甸的让他往下坠。她注意到他胳膊上的尼古丁贴片。她的手很冰,刚好能让他昏沉的脑袋清醒过来。
“辛苦了。”她没有挣扎:“我的车被堵在了水上乐园,能送我回家吗?”
大概用了几分钟,他直起腰,支着下巴打量她,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毫不在意的盯着车玻璃上的一个小黑点。察觉到一只燥热的大手靠近时,他已经尽在眼前了,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勾起嘴唇,那副志在必得的脸啊:“乐意至极,但现在可以给我一个奖励吗?”
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么?
好像是。
“可以,你想要什么?”
他倾过来,用干燥的嘴唇轻轻吻着她的脸颊:“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