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内大人,听人家说这名字给我忘了的糕点能败火,希望竹内大人看到可以消气吧。
来到他的房间,我只是敲敲门,他便让我进去了,什么也没有问。当时竹内大人只是坐在窗边写着他的日记,等我端着小盒坐到他身边时,他搁下笔,看着我,语气有些惊讶:“南止姑娘,这是做什么?”
“呃,竹,竹内大人,这是当地的糕点,叫那个,嗯……嗯,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我跑了两个村才买到的,希望您不要嫌弃,以及还请不要生我的气了。”我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上流阶层送礼物时似乎都是这么说话的,我学也学不来,言语不同又一次让我证明了。
竹内大人先是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该怎么说你好呢,哈哈……”
“怎,怎么了……”我生怕他不喜欢,心里慌张的要命。
竹内大人摇摇头:“不,只是,其实鄙人并没有生你的气,而是着急,南止姑娘年纪这么小,落下了病根,那是一辈子的事。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鄙人真的很替你着急。”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心里偷偷地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竹内大人不生气就好了。
“哎,为什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呢。”我把礼物交给雪女后,竹内大人抱怨道,“荣也是,小清乐也是,小奈梨子也是,南止姑娘你也是,都把自己的身体抛诸脑后,这样做反而会事倍功半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就没有人明白呢。小时候荣跟着真先生去讨伐妖怪结果弄得浑身是血,师父要给她治疗她扭头就跑。后来小奈梨子受了很严重的伤,腹部都炸开了,鄙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政就把她抱走了……”
天哪,感觉竹内大人一天到晚都好操心,简直就像个老母亲一样,我都替他心累。
但是竹内大人说到这儿就不说了,改了个口:“当然,也许小奈梨子根本不需要鄙人。”
因为奈梨子不会死吗?
我没说话。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我在想也该走了,于是向竹内大人告辞离去。
我离开后,雪女打开我送的小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两份糕点,竹内大人笑道:“那份是给你的吧,雪女。”
“唔,人类真难懂……”雪女捂着嘴,以掩饰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明明对她态度那么不好,她还给我准备……这难道就是人类的礼仪吗?”
——
回去后没多久,意秋师兄也从城里回来了,大致是听说了尺八之子的下落。他最后派了几个人去守着那个石窟,其中也包括北桥前辈。
“很明显是针对我嘛。”前辈一面穿鞋一面不满地抱怨,“说到底就是不想让我和小南待在一起。”
“诶,这是为什么?”我坐在他身边,问道。
“嗯,大概是因为,无论是当父亲的,还是当兄长的,总会讨厌有自己不熟悉的男性接触他宝贝的女儿或妹妹吧。”
“可是前辈不是不熟悉的男性啊,师兄之前不是和前辈认识吗?”
“嘛,也能理解,忽然找到失散多年、生死未卜的妹妹了,谁不希望她能平安呢?我虽然没有过兄弟姐妹,但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哈哈,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总有朋友问我,我这种性格的家伙,要是有了女儿,会不会成天找女婿的麻烦啊。”
前辈说着笑出来,我也跟着他笑。为什么笑呢?或许是想起爸爸来了。
前辈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坐着发呆。不知是否是放松下来的缘故,困意和疲惫逐渐爬上身体,眼皮沉重起来,四肢也开始麻木。头脑有些昏沉,世界逐渐陷于黑暗,我有些顶不住,脑袋一歪,靠在柱子上昏睡过去。
恍惚间,好像见到了一只狐狸。
狐狸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它终日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但关押它的人似乎并不打算给它食物。为了活下去,狐狸只能厮杀其他的同类,吃掉它们。终于有一天,笼子里只剩下它自己了,关押它的人很惊奇,打开笼子想要看一看,狐狸趁机咬死了他,逃了出去,逃进了雪原,再也没有回来。
临走前,狐狸还看了我一眼。
好奇怪的梦啊,好端端的梦见狐狸,什么意思,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不,与其说是黑,倒不如说连黑也没有,单纯地是一片虚无。
我有点害怕,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想要从梦中醒过来,但无论我怎么努力也依旧被困在梦境中。
「梦中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做梦呢?」
忽然,我听见一个声音,我猛地转过头去。
我分辨不出来这声音的源头,甚至无法分辨它的主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是脑子被迫接受了这样的话。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想要向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连迈脚的力气都没有。
紧接着,那声音又道: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你的起始与尽头,又会是怎样的呢。」
「就像永恒的宇宙一样。」
「它会是虚构的吗。」
「你们几个孩子里,会有一个人找出答案吗。」
瞬间,我周围的虚无变成了环绕我的夜空,无数星星缀在上面,我看见远方有一颗蓝色的星球,而我的身后,是无比巨大的太阳。
但它只存在了一刹那,随即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