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不远处忙活的侍女听见哭声,慌忙赶过去安慰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但清乐并不理她,只是自顾自地哭。
「好啦,小姐,请别再哭了……啊,您看,你的两位朋友,朝光家的公子和竹内家的大公子都回来了,请您高兴一些吧。」
清乐听见政和滢禾下回来了,便不再哭了,只是眼泪还不停地涌出来。
「真的吗?」
「是的,我不久前有听说了。那么,请您好好的哦。」
侍女说罢,站起来继续去干活了,清乐独自一人坐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脸上挂着的水珠,不知是流下来的眼泪,还是池子里的水。
——
「阿滢!」
安南和午菜在寺庙中不知道躲了多少天,终于在一个上午,安南看到了不知怎么找过来的滢禾下,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悄悄将寺庙的门打开。
滢禾下站在门口,门一被打开,他就看见面容憔悴的安南,和站在她身后略有些警惕的午菜。
原本的安南,那么漂亮、那么骄傲,而现在她却变得这样凄惨,滢禾下不由得有些心疼,心也软了下去。
「安南,你……这些天,一定很不容易吧。」
斟酌许久,滢禾下才从喉咙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还知道啊。」安南先是哼了一声,随即却又笑起来,「但是你这不是来了吗——没关系哦午菜,是我的朋友,没事的。」
见安南这么说,午菜也放下的戒备,等到滢禾下走进庙里,然后轻轻将大门关上,三个人这才坐在佛像前一齐松了一口气。安南喋喋不休地向滢禾下抱怨自己这几天过的凄惨日子,滢禾下也十分耐心地听着。
「但是,阿滢你不是去须磨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呀,而且,我听说平安京这边事态有些严重,有些担心你,任务一完成我就赶回来了。」
「诶,这样吗。」
「安南,你们两个关系可真不错啊。」
午菜笑着撑着脑袋,打趣地看着两个人,滢禾下脸一下子红了,赶紧摆摆手,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在气氛终于松缓下来时,寺庙的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与滢禾下模样十分相像,是一名黑发的中年男子,水蓝色的眼睛,身后还带着几名家仆。
那样的气势,压得滢禾下喘不过气来,压得他想要逃走,却没有力气。
「父亲……」
呆愣许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喊道:「安南,午菜!快跑!」
午菜立刻反应过来,拉着安南的手腕想要跑,但是唯一的门被竹内家的人堵住了,还能往哪里跑?滢禾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举刀挡在两个女孩身前。
竹内先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滢禾下,谁给你的胆子,将刀指向自己父亲的?」
「你这家伙算什么父亲啊!不过就是把阿滢当成实现自己愿望的工具罢了,你这个人渣!」
安南啐了一口,并不想只被滢禾下护在身后,也翻出符咒来,随时准备反抗。
滢禾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安南更近一些,但眼睛自始至终都在盯着竹内先生,即使是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他也没有妥协。
「对不起,父亲,只有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哪怕只是徒劳,他也想与父亲的想法相违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想着要保护安南,还有她的朋友,保护这两个女孩,保护秀姬一支。
——如果,秀姬一支真的成功了的话,我就可以摆脱父亲了吗?
——谁知道呢?就要看阿滢想不想了。
滢禾下握紧了手中的刀,一直以来,他都离安南太远了,安南那么勇敢,能和秀姬一支去做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能反抗强迫她的人。而他自己不行,他只能永远蜷缩在竹内家,被父亲控制一辈子。
他不想再这样了,他想做出改变,追上安南。
「是么。」
竹内先生只是轻轻吐出这一句话,滢禾下却打了个冷战,心中只剩下了害怕,害怕到完全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见父亲轻轻抬起手来,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哗啦」一声,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却看见午菜已经瘫倒在地上,血染了一身,淌了一地。
「午菜!」
安南尖叫一声扶住她,却发现她已没了呼吸,滢禾下只感觉内心更加恐惧,仿佛什么东西顺着思绪蔓延上来了,父亲的手缓缓抚上脸颊,一直以来威严又令人无比恐惧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
「阿滢,把剩下的那个孩子杀了,我就放你去做你想做的,去开阳院,学医。」
滢禾下怔住了,那是父亲第一次叫他阿滢,第一次这样抚摸他的脸,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他说话。父亲提出的条件无疑是诱人的,如果动手的话,从今往后,就不用再杀人了,不用再被强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了,他可以去和沉光裕师傅学医,可以当一名医生,治病救人……
「阿滢……」
安南蹲在地上,眼睛眯了眯,似是想要将背光的滢禾下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一声把浑浑噩噩的滢禾下叫醒了,他哆嗦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真可笑,明明梦想是去治病救人,但现在却在考虑要杀掉别人来实现自己做医生的愿望……
「别开玩笑了父亲——」
滢禾下甩开父亲的手,咬紧牙关,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