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再杀任何人了!」
竹内先生的眼神变得失望了起来。
那样的眼神,滢禾下一辈子也忘不掉,脑中痛苦的回忆又被拉了出来,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一般,啃食着他的心脏,将他卷入恐惧的漩涡。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
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父亲杀死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就算是自己死了,父亲也可以逼迫井一走自己的老路,到时候井一会和自己一样被逼疯……
安南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她的表情凝重着,怀里还抱着午菜。
「有本事就杀了我,就算我死了,也会有其他人继续走下去的。」
滢禾下和安南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安南这话的意思。
她想让他毫无顾虑地动手。
竹内先生的脸色黑起来,像是要顺下安南的话一般,他伸手,一把抓住滢禾下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我让你杀了她。」
又来了,又是那种感觉。
记忆中的父亲每每动手,都是这样先抓住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的。恐惧盖过了理智,也盖过了心中所有的情感,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起来,大脑的声音大过心声,不停地叫嚣着,让他动手。
滢禾下被父亲甩开,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握住刀柄,失神的眼睛望向安南。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那名少女……是谁?」
他不停地询问着自己,此时他只知道,自己要杀了眼前的少女,要杀了她,除此之外,自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
他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安南也起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抓住肩膀,紧接着那把刀「噗呲」一声,穿透了她的腹部,血液浸湿了衣服,飞溅得到处都是。
安南脱力,靠着供台滑落到地上。
「阿滢……」
她哑着嗓子呢喃道,眼泪从眼中涌出,但嘴角却勉强勾起一丝笑意。心脏鼓动的血液涌出她的口鼻,本就沾满泥土的衣服上的红越来越深。
「你要幸福啊……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滢禾下忽然清醒了过来,他盯着安南的脸,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无法呼吸。
「安……」
安南深吸一口气,却有更多鲜血被咳出来,那双漂亮的藕荷色眼睛逐渐失去色彩,足以致命的伤不停地啃食着她的生命。
「安南,对不起……对不起……」
滢禾下呢喃着,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一刻他多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安南。
为什么,明明去死的应该是他才对啊……
心脏仿佛被撕扯一般地痛,有什么人在喊着让他去死。
「为什么不是我……」
仿佛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话一般。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安南听见了这样的话,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别过头去,静静等待死亡。
滢禾下不理解,为什么她明明一开始是笑着的,可现在神情却如此悲伤?她理应是憎恶他、唾弃他、怨恨他的。
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恨他的样子呢?
——
「妈妈。」
白发蓝瞳的小女孩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略有些害怕,便钻到母亲的怀里。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缓缓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语气十分温柔。
「爸爸今天也不回来了。」
「可是,爸爸都好久好久没回来了,我好想爸爸,明明以前爸爸天天都会回家的,还会给我带礼物。」
「小南要乖乖的哦,去和师兄师姐们还有枫一起玩怎么样?」
「可是枫和我抢吃的,我想和爸爸玩,我还想听爸爸给我讲黄毛妖怪的故事。」
母亲叹了一口气,她无奈地望着窗外。房门被敲响,枫拉开门,躲在门口弱弱地问道:
「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南从母亲怀里一下子跳起来,炸毛一样盯着枫。
「我才不,我要等爸爸回来!」
「你宁可在这里等着也不和我玩!」
「谁要和你玩啊,昨天抢我的玩具,今天又抢我的吃的,我最讨厌你了,当心我揍你哦!」
小南说着,扑到门口,两个孩子打成一团。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一转眼就到了树叶变黄落下的季节,这段时间清乐一直都被关在家里,闷了整整两个月,天也很少有放晴的时候,乌云整日整日压在头顶,就像神往蝉说的那样,仿佛连空气也是黑色的。
离开的下人越来越多,院子里长了杂草也没有人修剪,清乐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能整日坐在缘侧上,盯着半人高的杂草发呆。
没有人陪她说话聊天,她渐渐也变得寡言少语起来,一开始还有下人会给她打听外面的情况,但现在下人几乎都走光了。不知道曜久现在状况如何,不知道安人安南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政和滢禾下有没有从须磨回来……还有,秀晖现在怎么样了?
她只是靠着柱子坐,一坐就是一天,不和人说话,饭送到了也不怎么吃,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样子,下人们都猜测她活不了多久了甚至还有人猜测,是否是源少太政官命人在饭菜里下毒了……
面对这些话,清乐也不理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