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点功夫的东西,可比馒头更能坑人呢。
姚乐怡只当没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笑,若无其事地找了个空位子坐下。随后她打量起整间酒肆的人。那胖老板已经跑进后厨忙活,因此店里只余下包括她在内的四名过客,其中两个普通脚商的眼睛总是不觉地瞟向她,唯有一名面目凶恶的少侠在淡淡抬过头后就低头喝酒,不再给她过多关注。
姚乐怡眨眨眼,只觉得无聊,于是开始闭目养神。不过她未等太久,很快汤面就被送到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虽然没有肉,但也飘着油星子,里面能看见几把青菜,翠绿的颜色看着可口又诱人,这就算是出门在外时一顿不错的午饭了。姚乐怡这样想着,轻轻把面纱解下,露出清秀的面容。
一旁某位喝酒的脚商呛了口酒。
只见女子有一双明亮的杏眼,黑瞳中溢满清澈的柔水,水中荡着月光。挺翘的鼻下是桃色粉唇,并不似一般女子拘束地抿住,而是保持着些微弧度,似乎为世间的一切感到愉悦满足。
美好的事物总引人注目,但姚乐怡已经习惯他人的目光。所以她忽略掉这些,轻轻用一只手端起碗,另一只手拿起筷子。但刚端起碗,她就发觉有些异样。
这碗……好像沉得过分了?
姚乐怡心生疑虑,用筷子拨开面条去探碗底,果不其然发现碗内的深度只有整个碗高的一半,剩下的部分全是瓷实的碗身。也就是说,这老板为了坑钱,甚至连面的份量都只给一半!
依旧保持微笑的姚乐怡:“……”
啧,真狠呢。
尽管这样想,她的心情还是十分美丽,毕竟这对她来说只能算是小场面。所以姚乐怡一点不浪费地吃光汤面,歇息了片刻,便将老板唤来结账。
那黄老板搓着手走来,笑得十分猥琐:“姑娘,这一顿汤面并不贵,也就50文!”
姚乐怡总算有了点反应。
寻常一碗面是5文钱,这里的面份量不够不说,价格竟然翻了十倍。姚乐怡心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里的宰客程度,这可比她以前遇到的卖假肉和价格翻倍的饭馆还厉害……
但还不待她开口,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少侠忽然抬头,冷声说:“他在宰你,一碗面不值50文。”
酒肆内的空气忽然凝固。
……好不知好歹的家伙。
黄老板眯着眼看向男子,本来就急躁的心更加愤懑,脖子处的青筋猛跳。被宰过的两个客人见此纷纷低下头,抖着双腿生怕波及自己。
少侠对黄老板的注视无动于衷,不知为何,姚乐怡觉得那原本闪着凶光的眼中竟然带上了正道的光。
“这位客人说笑呢,我们小店诚信为本,哪里敢宰人呀?”黄老板皮笑肉不笑地摇头,“姑娘,您别多想。我家这面用的是最好的面粉,汤也是肉骨头熬出来的,油更是没少放,加上店铺开在这荒郊野岭的也不容易,卖50文怎么就不合理?”
“油嘴滑舌。”少侠可笑地评论了一句,“蠢货才会信你的花言巧——”
“原来是这样呀!”
少侠:“……”
黄老板:“……”
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移到姚乐怡身上,就见女子用理解且温和的语气说:“少侠,没关系的。我相信世上没有真正的坏人,这碗面肯定有我想不到的价值,是吧,老板?”
”你等等,我这就数50文结账。”
黄老板……黄老板他茫然了几秒钟。虽然他编了些胡扯的话来骗人,但也没指望过真的有人相信,这回可真是——诶呀,活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傻子!他反应过来,立刻乐得合不拢嘴,连忙道:“哎哎,好嘞!姑娘你数吧!”
那少侠却不可置信地看着姚乐怡:“你疯了?这明显是坑人……”
姚乐怡迅速且坚定地回答:“就算是坑我又怎样呢?坑了我,以后他也许就会少坑一个人。况且他不会无缘无故害我,人人都有苦衷,我为什么不能包容一点?虽然我受了一点委屈,可这也是变相地帮助别人啊!”
少侠:“……”
远在中原的师父师母啊,徒弟此次出门遇到傻子了。
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姚乐怡和黄老板这边的氛围十分和谐。前者诚心诚意地结了帐,后者也乐呵呵地收了钱,心中还不断念叨着:
感谢老天爷送他一个大善人,明知被人算计,竟然还要给人家数钱呐!
正当一切以微妙的方式走向结束时,酒肆敞开的大门忽然被人“砰!”地踹了一脚,随即闯进来十几个大汉,个个虎背熊腰,身穿土匪短衫,手拿长刀大斧,将小酒肆围得水泄不通。
“姓黄的是哪个,给我出来!”
闯入者中为首的是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敞露的胸毛茂密,粗壮得像只熊,手拎一把开刃的重刀,浑身写满“不好惹”三个字。
黄老板心中咯噔一下,听对方念准了自己的姓氏,又气势汹汹,必定来者不善。但他也没法溜走,只好惶恐地走上前赔笑:“几位,几位!有话好说,这是做什么?什么事要惹得大动干戈嘛……”
“什么事?哼!”壮汉嗤笑一声,沉下脸道:“上个月我和兄弟们路过此地,在你这酒肆里喝了碗热酒,要了点熟牛肉,是不是?可你竟要我近百的铜板!当时你好一通胡言乱语哇,什么天泉水、皇家牛,真是厉害的一张嘴巴,连我这敏锐的眼睛也混了过去。黑心的肥猪,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坑我啊!”
壮汉说得气愤不已,长刀狠狠劈坏一张长桌,听着的几位客人却齐齐陷入尴尬的沉默。姚乐怡和少侠莫名对视一眼,低下头不约而同地想:
原来还有蠢到极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