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素颜夜里辗转反侧,向来无波澜的心,似乎隐隐被戳穿了一个大洞。那些她本不在乎的东西,突然都从洞的另一边探出头来,偷偷伸着脑袋窥探她,叫她无法再佯装冷静。
因为那个美艳非常又古灵精怪,总叫人心痛不止的男人。
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真实是埋藏在更深处的那颗芽。没有人拔它,它就永远躲藏在深暗的地底,不见天日。
月光冷清得让人寒颤。
他立在冷嗖嗖的月下,说:我真正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纵然是寒若玄冰的花素颜,尚且有一个温柔入骨的蓝轩大人将她从无底黑渊下拉上来。可未必,谁都能有一个那样的救助者。
非要等到毒发,冷颤到丧失神志,他才肯伸出手,迷糊得喊一句“不要走”……
不要走。
求求你。
我很冷。
无论装得多么清冷,人心始终不是冰霜所能覆盖。
花素颜清早来到玲珑房间,果见又是空无一兔,只有一股桂花糕的甜香气味蔓延开来,而满地满桌满床的点心包装纸,也宣告了这只牛胃兔子精昨夜有多寂寞空虚!(空虚到只能靠数十包的点心填满心灵)
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又跑哪里去荼毒可怜虫了!到了大厅,还没有空观测四周呢,就闻到了一股点心的芳香。她敢打赌,如果不是那只美艳兔子她就把自己给活吃了!
香味来自厅侧,花素颜警惕靠近,只听到一个清脆如弦的甜甜笑声,似乎连声音都带着独一无二的芳香:“宋掌门,孝敬岳父是伟大美德,何必这么紧张!”
是玲珑!
花素颜凝神一听,确是那小子的声音!他在跟何人说话?是他所说的在结盟大会上要见的那人?
花素颜翻身从旁窗跃出,依仗轻功不错,灵巧得连翻过两处窗口,停在声音来源处的窗外。屏息倒吊檐下,仔细聆听。
她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对于这人,她有太多的疑惑与不安,总无法置之不理。
那清脆妖娆的声音又道:“宋掌门,那么此事便就此敲定。五月十三,灵照宫!”
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低沉男声应道:“当然,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不过老夫却有另一疑惑……”却听一声轻响,似乎那人猛地抓握住玲珑的手腕,低声道:“玲珑小弟,老夫已私下探查过了,你们子虚派不只找到我们玉尺门,还四处找其他门派,所立下的似乎都是同一个约定啊!”
花素颜听那人声调有变,顿时握紧腰上软剑。想不到玲珑竟然连玉尺门这种亦正亦邪的门派也敢惹上!花素颜又气又恼又忧,回头非揪起他的兔子耳朵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只是,必须是在他平安无事之后……
越天城,虎魄,灵照宫,子虚派,又到现在的玉尺门……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却听宋掌门又阴阴笑道:“你和灵照宫究竟是何关系?这是反灵照宫的结盟大会,你出现在这里,却又叫反灵照宫的各门派到灵照宫祝寿,究竟意欲为何?你又究竟是灵照宫的什么人?”
花素颜顿时心脏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这也是她长久以来最大的困惑——他,究竟是什么人?
风在窗外飞啸而过,将花素颜的长发拉成一段黑夜布幕,乱舞成风。她攀在墙外,思绪和风一样絮乱。也许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个普通人一般不安,却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蓝轩大人。
因为那天夜里,他伸过来的手。
颤抖,无助的手,像冬夜里最冷的绝望,萦萦绕绕,惆惆怅怅。
叫她骤然明白,会让人无比心痛的理由其实可以非常简单。
仅仅一句话。
就触到心头最痛的那点。
气氛莫名地沉静半晌,才听到玲珑轻幽幽地一笑:“宋掌门,这次你要大失望了,因为我既不是灵照宫的人,也不是反灵照宫这边的,我嘛只是想看一幕不错的戏,所以跑上了戏台来,就近比较好观赏而已!”
即使没看到窗内情景,花素颜也知道他此刻是如何表情。
是吧,反正,你本来就是一个戴面具的高手。
却不知道笑容太完美,反而会露出破绽。
越天真无邪,越叫人莫名地痛。
宋掌门盯着玲珑的笑容许久,才送开手,抱起桌上那只小小的金钱鼠,唤身后弟子收起,离去。
“老夫知道了,五月十三,虚乾山灵照宫,希望……到时还能见到玲珑小弟你!”
别有意味的话语,就这么消失在厅中。
玲珑眨眨一双红眼睛,莞尔一笑,忽而道:“小娘子,你可以出来了!”
花素颜一怔,本以为玲珑除了轻功不错,武功内力却差得近乎于无,不禁有些意外。她也无意隐瞒,翻身从窗口跃入,落在玲珑身侧:“你发现的?”
玲珑殷然一笑,指指桌上,只见一道略为浅色的字痕,却是以深厚内力写在木桌上:窗外有人,可认识?
没想到玉尺门门派不大,宋掌门却是世外高人。她自小在虎魄受训,屏息隐藏乃看家本领,不料还是被人发现。只怪她一心太想知道玲珑的事,竟冒如此大险。若非有玲珑阻止,此时她已被擒下。
花素颜暗叹口气,猛瞪向玲珑,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在和他做何交易?”
冷凝的目光中,除了寒,还有一种额外的感情。
连她自己都尚未发现。
玲珑耸耸肩:“就是金钱鼠啊!上次翠生给的,你也见到……”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