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例会上直毘人也出言提醒直哉,有上进心是好事,你还年轻,别把身体累坏了。
兰太那傻瓜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竟然连父亲也未能察觉到可疑之人的踪迹。难不成是名实力超越禅院现任当家的高手?
直哉心里越发没底。不过因意识到手段高明的咒术师必不会受没钱没背景、区区一个西宫家已出嫁的女儿差使,他把此事告诉了妻子。
听他复述完情况的胡桃陷入了沉思,并没有半点信任直哉的样子,反倒担忧起他的健康来。她甚至委婉地提出愿意明天陪他去精神科挂个号,找医生开些安定药来吃。
眼见被认为脑子出了问题,羞辱与愤怒令直哉脸上发烫,决心今后再也不与她商量正事了。
【39】
这天夜里他梦见自己被一片满是水草的沼泽吞噬。淤泥涌进鼻腔和嘴巴,好难受、好痛苦。他使劲挣扎却不起作用,很快便无法呼吸了。
惊醒过来,直哉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喘着粗气,同时被人窥探之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家中结界怎么一点没有反应?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推开障子门——
“直哉大人,您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醒来的妻子已经离开床榻来到身后,疑惑地看着他。
“闭嘴,外面有刺客!”直哉压低声音警告她,“可能比老头子还强。”
“是吗,这么厉害啊。”
胡桃说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就往庭院里走,直哉甚至来不及拽住她。
“喂!”
死了他才不管。
她举起手机四下照了一圈,静悄悄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直哉终于松了口气。
“我早就想问了,直哉大人……最近您是不是压力太大,所以有点自我意识过剩?”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桌边默默喝着胡桃沏的茶,忽然间她说到。
直哉闻言抬起头来。
“是因为相看侧室不顺利么?”
“不是……吧。”他不确定地说。
“你不想纳侧室了吗?”
“不想了。”这个他非常确定,纯粹是浪费时间。
“这样啊,那明天下午就恢复训练吧。”胡桃说,“您别害怕。就算刺客来袭,至少有我在您身边。”
“你能起什么用处?不就是个女人,而且又弱的要命!”
“应该多少有点用处……好比小孩子在让妈妈检查过衣柜和床底没有鬼之后,只要和妈妈一起睡就不怕了是一个道理。”
“那还真是抱歉,我妈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不懂你在说什么。”直哉不屑道。
“这我当然知道,但类似的经历直哉大人肯定有过。”
回忆起四岁时在茅房撞见咒灵,后来整整一个月不敢独自上厕所的过往,直哉沉默了。
“难道大家全部坚信妈妈拥有除魔之力吗?恐怕事实并非如此。我想其实在这个情景下做母亲的人所起到的安慰,和真言立川流的避蛇咒差不多。密宗初期时避蛇咒多劝毒蛇慈悲为怀,或是通过主动让蛇来咬自己的方式来挽救无辜的人。后来由于咒文遭到篡改,立川流避蛇咒变成了‘请蛇去咬他人,别来咬我’的诅咒。孩子和妈妈一起睡觉就不会害怕了,其实是觉得鬼怪找上门来好歹会先向妈妈下手吧?”
“你当全世界儿童都跟异教徒还有你一样内心阴暗啊!”(*)
“我只是想告诉直哉大人,我愿为您做那个率先给蛇咬的人。有人携手一起共赴黄泉,想必便不会对死亡感到过于恐慌了。”
等等。
对啊,眼前的女人才是对他性命最为执着的存在。
除了她,谁会宁可葬送一生也要控制他?
一股脱力感猛地袭来,直哉听见自己的声音喃喃着:“一派胡言,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啊……”
有种轻松至极,仿佛遗失掉了什么东西的感觉。身心一下子畅快了。
“因为我爱您嘛。”胡桃仿佛嘲讽般轻快地答道,“气绝前我将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尖沾血在身旁某处写下‘直哉’两个字。”
“……哪怕我们俩先后死于蛇毒也要陷害于我?!”
“讲得好像我非常坏心眼似的,我不过是想趁死前心怀爱意再书写一遍喜欢的人的名字而已。”
“你这女人真是不一般。”直哉咬牙切齿道,“不是一般的扭曲。”
他们躺回床上。
“时间已经很晚了,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振作起来继续训练呢。乖,听话。”妻子捻好被角,从身后轻轻环住了他,仿佛真的当直哉是小孩。“如有恶鬼入室,直哉大人敬请下地狱时诅咒我。”
魔性有如络新妇的女人向深陷泥沼的直哉降下淬有剧毒的蜘蛛丝。
听话就能活命,听话就能得到幸福。
若是因为服从变得不幸,那就全部怪罪到妻子身上好了。
胡桃交付到他手中的,分明是一个将这辈子所有不如意与自己撇清关系的契机。
——五条家的六眼早就拥有领域了,你为什么还没有?
多给我一点时间,肯定可以站到相同的高度。
——到底还要多久?
再等等,再稍微等一等……迟早能追上那两个人的。
——总是这样搪塞过去,其实在内心深处你已经知道实现不了吧。
不是这样的。
不对……
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
直哉已经不必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