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几日都不能外出骑马打猎,兵判府上,柳少爷也害了相思。
兵判夫人正在交代今年清明的祭祀礼节,原是大公子奉王命出使清国,那主祭的任务就自然落在了二公子望峻身上,母亲絮叨着什么,他却听得心不在焉。
旁边的父亲低沉地咳嗽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是,母亲。”他糊里糊涂地赶忙应和道。
兵判夫人继续与他说着:主祭结束以后,你要去城北的宗祠祭拜,各样物品我已为你打点好,府中差役你父亲也为你调配明白,金管家是行家里手,也随你一同去,家族祭祀仪典切不可乱了规矩礼数。
一听要去城北,柳少爷来了精神,他想着总要找个因由才能再去拜访北郊的那位小姐,不然太唐突恐惹得小姐厌烦。
柳少爷身边的侍从名作泰宇,他自小便养在兵判家,是金管家的孙子。望峻有什么心事都会与他讲,他情智未开,听得半真半糊涂,但他约略懂得少爷似乎钟情于那家小姐。
听完了母亲的吩咐,望峻便借着采买之名带着泰宇出门了。街上行人渐稀,珍宝轩的掌柜正坐在店里打瞌睡,脑袋歪斜得近乎要靠在肩膀上了。
望峻一声“掌柜”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见来人是一副富家公子模样,赶紧起身招呼。
“掌柜,我想选件礼物送给一位姑娘,有什么好推荐?”望峻边浏览着这些姑娘家的装饰,边向掌柜征询意见。
掌柜自是专挑贵重的推荐,望峻虽是武人,却也清楚华丽奢侈绝非北郊那位小姐的爱好,挑来挑去也没有中意的。他后悔出门前没去询问母亲,这下带着泰宇只能抓瞎。
“这个玉佩算是玲珑精巧,可合少爷的心意?”掌柜从货柜中取出,递给望峻。
上面浮雕着高峻的大山,正合着“望峻”之意,属实妙极,连连说:就是它了。
泰宇瞧见少爷如此快活,便猜想这是送给那家小姐的礼物了。“可是……”他不合时宜地给少爷泼去了一盆冷水,“少爷您总得想个像样的理由去送礼吧。”柳少爷只顾选礼物,确实还没有想到有什么合适的借口。
不理这些,他只管先买了就是,日后总有机会表明心意。
雨落纷纷,有人见桃花开,有人思故人心。
清明当日,春雨愈加缠绵,贞香已提前采买了祭祀用品,她也为忘忧的母亲买下一份,想着这时节让忘忧略尽孝心,让她报知母亲她一切安好。忘忧感激万分,她早早地便起床忙活着,今日少爷和小姐要在家中祭拜先人,一应贡品都已备好,却未见先人排位。
房间里,贞香从白绢中取出她特地命人制作的排位,上书“先考徐公讳征”,另一块书“先妣徐氏夫人”,因不知画工母亲名讳,只好这样尽些心力了。
润福呆住了,看到父母排位赫然眼前,他不知该如何报答贞香,她真的是全天下最美好最周全最善良的女子了,可她明明只是比润福大了一岁而已啊。
到底是怎样的人生际遇,让柔弱的她如此冷静坚毅,除了感激,润福又生出几分心疼。
润福在桌台前静立,整整十年,他终于恢复徐姓,以徐家后人的身份祭拜父母,心中感慨万千,只是此时他知道他不再孤独,未来的路,贞香会陪他一起走下去。
焚香祝祷之后,他遣了忘忧出门。
在父母排位之前,他拉过贞香,想让她站在自己身侧,贞香却觉得不合礼仪推却着。
“父母在上,孩儿今日能苟活于世,她便是我的寄托了。”接着又自叙了十年身世,告诉父母,从今往后,自己只能以徐家儿郎的身份存在在这个世上,少女徐润早在十年前与父母一同罹难了。“父亲,母亲,希望你们能理解孩儿的身不由己,也希望你们能接纳贞香。”
他转过头,看着贞香。贞香此刻也不可思议地望向了他,此刻四目相对,眼神里已说了万语千言。
润福催着贞香也为双亲焚香,她诚心礼拜,将礼数做到了万全。再一番祝祷后,两人从屋内退了出来。
见润福在祭拜过后心情郁郁,雨也正密密地斜织着,她念着这北郊的烟雨朦胧让自己沉醉,提出想与画工去郊外赏雨透透气,实则是想纾解他心中的忧伤。她记得北郊的再北面,有一座亭子。
雨天道路湿滑,润福撑着伞慢慢走着,贞香用力挽住他的胳膊,遇到水洼处,便轻盈地跳过去,想必这天气,除了他们二人,无人会有闲情来赏雨吧。
忘忧呢,两人留她在家了。这孩子也许是因为清明的缘故,今日格外地想念母亲,润福和贞香过去行礼祭拜后,便没有打扰她了。
不常出门的贞香,此刻有了润福相伴,更踏实安心些。当初在汉阳被金朝年瞧上,她觉得并非艳名所使,千不该万不该与他有过照面,所以恐花容惹祸,自后她便不喜抛头露面了。
两人挽手前行,润福不经意间将伞倾斜向贞香,不着痕迹地呵护着他的爱人。一边走着,他一边对贞香说起了未来的憧憬。
“贞香,我们将来就在山间搭几间茅舍,喂养几只鸡鸭,晴时种豆看花,雨天煮酒烹茶,就这样终老在山间吧。”他说这话,像个深沉的老者。
贞香笑了。
笑的是,在他未来的计划里,有她。
润福傻傻地以为贞香笑他异想天开,是啊,此时这境地,又谈何容易。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这样很无理,毕竟贞香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自己又怎么可以自私地为她画地为牢呢。
看出他的呆傻,贞香轻唤一声“画工”。“画工说的生活,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呢。”
润福连连说着,这也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哪怕是在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