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香和润福返回小院时,雨已渐渐停了。趁着润福收伞进屋的间隙,忘忧拉过小姐,告知她今日午后柳少爷曾来拜访,但不曾留下什么讯息,便又匆匆离开了。贞香虽不十分确定,但她毕竟见惯风月,心中自有几分感知,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再加上柳少爷是官宦公子,贞香本也不想结交,只希望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润福走出屋外,并未察觉贞香的神情有异。他催着忘忧去捡几块木炭放入铜炉里,还要将这炭火搬进房来,原来是要为贞香把衣服烤烤。
房间里,加了炭炉,水汽仿佛都在蒸发,这个时节,各家原都不在房内生火了,润福怕贞香淋了雨着凉,执意要忘忧备好。
室内温度渐渐升高,润福凑近贞香,为她将长发放下,贞香由着他去,长发垂到胸前,发尾的红色头绳,被打成了精巧的蝴蝶结,在白色的抹胸前翩翩起舞。
贞香微微抬头,面露红晕,裙衫已被他捧在手里,而他却呆呆地愣在原地盯着贞香。
贞香的身体,在润福的眼睛里不是世俗□□,仿佛这身体本身就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他曾仔细欣赏过每一寸肌肤,更曾触碰过每一片领土,却是怎么都看不够的。
“画工……”贞香被他看得害了羞,轻声唤他。
“贞香,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难道画工您还如此看过其他女子不成?”贞香机智得很。
“不,不,我没有见过,我的意思是……”润福倒是慌了,莫名一副心虚的模样。
贞香见他紧张得语无伦次,掩面笑出了声。
润福才明白过来她是故意逗自己的,憨笑着假装埋怨,为她披上一旁的薄衾。
炭火旁,润福细心地烘烤着贞香的衣服,贞香则在一旁故意扯他的衣角,衣带被顺势拉开,润福见状,起身将贞香的衣服和自己外袍挂上衣架,正好架在炭炉上,仿佛成了一道屏风,遮住了房门,自己则钻进了贞香的薄衾里。
两人坐着,他将贞香搂在怀中,贞香就这样靠在瘦弱的润福身旁,尽管他没有最健壮的臂膀,却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贞香,这几日天气阴沉,我打算先在家作几幅画去售卖,也试探一下“日月山人”的画在开城的世道光景如何。但是我不愿将画有你的画拿去售卖,要上街寻些素材才好。”
“画工您的画,是我见过最好的画。”贞香对画工,对他的画,以及他即将开展的事业,都充满了信心。
“您出门时要做些乔装吧。”说着,她用手指在他的嘴巴上轻轻地画上两撇,“要将我的画工打扮成大叔才放心。”
“像我这样俊俏的‘大叔’可也是很有市场的。”他扬起下巴自信地说。
一阵逗笑中,忘忧在屋外喊他们出去进晚饭了。
两个相互治愈的灵魂,彼此相依的身体,在氤氲的水汽里化解了今日的郁郁。
清明过后,接连晴日,各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崔锦书时不时对着《上巳游春》发呆,即使闭上眼,脑海中早已将他的画复刻出来了,一同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还有他的模样。虚度了些时日,崔老爷便请师傅开课,春假提前结束,她也回书苑继续学书去了。
柳望峻则是在自家的习武场上对着箭靶撒气,利箭飞出几乎十之八九中了靶心,那靶子似乎都要被他射劈了,偶尔有一两支射偏了,他恨不得要手劈了靶子。泰宇在一旁默不作声,若是递箭速度慢了,他可真怕少爷拿他当活靶子练手。
此间,少年少女,各怀心事。
《城北早墟》那幅画,在开城的私画署受到了追捧,据买下它的那人说,卖画的是个小胡子。
润福作画动心动意,讲究的是情满与意满。这几日他的足迹走过街市勾栏,郊外古刹。自从在图画署写生时无意间画了深宅里的内院乾坤,一切犹如灭顶,他差点失去天赋赐予的右手,更是因此连累哥哥进入丹青所,最后哥哥又为自己丧命。一想到这些,他决意再也不会涉猎高门府邸和深宅内院的题材了,市井风俗的小民生活,让他觉得自在。
几幅画卖出,价格自是越升越高。每次回到北郊小院,他总是会自觉地上交一天的所得。贞香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再看这小胡子少年的骄傲劲儿,她总会被逗笑。第二天出门,贞香送他到门口,煞有介事地让润福摊开手掌,神神秘秘地将五个铜板放在他的手心里,“这五两,你带在身上。”
是啊,出门在外的人,也需要钱财傍身,之前贞香每日为润福准备钱袋,他都推却,总觉得每一个铜板将来都有大用处,自己在外也用不着,统统交给贞香。
而“五两”,怎么能拒绝呢。
时空在此刻静止,“这五两是我的全部”是少年倾尽所有的真诚。
从那天起,每日贞香都会为润福准备五个铜板,而他每日归家又会一并上交所有,仿佛成了两人的默契。
这段时光虽然辛苦,但是润福却因为生活的充实和未来的吸引而充满干劲,若遇得天气不佳,贞香便不许他出门,两人在家中弹琴作画,逍遥自在。
贞香知道,画画是画工心中所爱,她希望他能随心而画,而不仅仅将它当作糊口的技艺。润福也有这样的想法,两人不谋而合,便筹谋经营个店面,既能保证固定的营生,又多些项目。
润福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心结,那便是哥哥永福的过世。这个在申家他最亲近的人,曾将他捧在手心里,从小到大的保护,无条件地帮助他。他常在画画时想起他在烛火下制作毛笔的身影,幻想他在丹青所度过的最后时光。
就这样商量下来,他们决定开一家店面,售卖些毛笔、颜料、画纸之类,至于润福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