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去,口中还咀嚼着吃食,“…你不吃?”
那双渊黑的眸子此刻似乎聚满晨光。
江厌鸯挑眸,只道“不饿,”后便撇过脸去,起身再次下了楼。
时辰尚早,楼下大门紧闭,桌椅空旷无一客人,冷冷清清的没了往时的嘈杂。女掌柜却早早来到,躬着身子找物品,忙前忙后无人照应。
“掌柜,”江厌鸯一本正经走到柜台前。
女掌柜闻声放下手中的活儿,抹了把额头的热汗,笑脸相迎道:“是十七姑娘啊,您最近来得比我还早呢。面条可还够吃,实在不行我再去给您煮几碗。”
江厌鸯在离秋阁是出了名的阴冷,没几个人愿与她接近,却唯独女掌柜平易近人,将她视如大众。
“不是,”江厌鸯解释道,白皙的脸似是拉了一层黑幕,“我想请掌柜给师傅传信:我申请退出离秋阁。”
“什么?”女掌柜闻言面容失色,惊呼道,“您要退出离秋阁?!”
经一晚的转辗反侧,束缚着本心的枷锁已然解开。江厌鸯眼神坚定,头一回如此急迫道:“是,我意已决,请掌柜即刻飞鸽传书。”
这么些年,她一直在为救她一命的师傅办事,日日夜夜居在屋中,给指定之人作画,从未有过自由。终有一天,命中桎梏将无法困住笼中飞鸟,任由其远飞高空。
江厌鸯顿感昂扬,似乎要挣脱一切。
女掌柜连声叹气,也只好成全道,“既然您意已决,那我也不好挽留。我这便给白大人传信。可是…”她顿了顿,“您又该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江厌鸯心中低笑一声,自是随心所欲,远离尘嚣,平淡一生。
她并未回答,将道谢离去,却又在途中停住,补充道:“昨日客人来找,他已死在屋中,望掌柜最后帮我收拾这烂局。”
离秋阁来客鱼龙混杂,内部却团结一心,相互扶持,不曾有人多嘴将秘事传出。
乱事诸多,女掌柜习以为常道:“是。那姑娘离阁之事可要保密?”
江厌鸯道:“瞒不住,无需保守。”
纸包不住火,便无需隐瞒。她收留赵暮晨,再加离阁,或许便能远离世事,改变那可悲的命运。
她上楼叫下赵暮晨,便带其与女掌柜道别。
槐序暮春,长安城飞花无数,落英缤纷。长街上人来人往,商贩数不胜数,吆喝此起彼伏。
“买烧饼咯,买烧饼,不好吃不要钱的烧饼咯!”近处,一个衣着简朴的青年老板厉声呐喊道,见有人走过,便极力包揽,“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等一下买个烧饼呗。”
江厌鸯闻声看去,背着身子并未转过。
铺前女子身着红衣,身材窈窕,背影修长,却浑身透露着与众不同的凌人气势。
老板不禁打了个寒噤,竟一时变得有些结巴:“…姑…娘,不买也罢……”
江厌鸯早晨没吃什么填肚子,却也没有生出饥饿之感。她准备离去,却在眼底见着了个黑脑袋,才发现身前的少年比自己矮了半个头。
“…姐姐还不走?”赵暮晨懵了,抬头看她。
少年五官生得端端正正,眉眼间洋溢着十足英气,细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煽动,深邃的眼眸正专注地盯着上方。
江厌鸯一时恍惚,竟被那双眼睛勾住了的神魂。她愣了愣,随即不可思议地避开目光,转身往铺子走去。
“…姑娘,”老板觉着惹错了人,咽了咽口水,含糊道。
江厌鸯斜眼瞟过他,摸出腰间钱袋,取出铜钱扔去,道:“三个烧饼。”
老板顿了顿,缓过神来喜笑颜开,朗朗应答后便夹好烧饼装入纸袋,行云流水地将手之物传给了眼前人。
江厌鸯见不得赵暮晨那幅可怜样儿,一得到手,便将三袋烧饼都塞在了他手中,“送你。”
赵暮晨两眼瞪得圆溜,惊愕道:“…姐姐不吃?”
奈何江厌鸯只想快些办完正事,便没有与他多言,背对他走进一家成衣铺,叮嘱道:“在店外等。”
她从未私自离阁,况且这身衣裳过于惹眼,离秋阁之人都知她常是这一身打扮,被认出可不来好说,必须去换下。
赵暮晨乖巧点头,如约守在店门口。店铺门面干净整洁,却有一个脏兮兮的少年站在那里,赶集人纷纷投来异样目光。他却未曾在乎,一口咬住烧饼,另外两袋则紧紧抱在手中,似一只流浪的花猫死死护住吃食。
一辆马车停在了店前,从中走出一对衣冠楚楚的男女,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两人谈笑风生,相互拉扯着到了店门前。话语间通透着暧昧之意,女子莞尔一笑,娇羞抬袖遮住了脸,却在看到门口之人后眉眼笑意尽收,目光来回流转,嗤笑道:“这…”
男子朝她目光看去,便立马面露难色,敛住嬉笑急忙对女子解释道:“琴儿,这家成衣铺当真是长安最好的,就连皇上都曾亲指来此收购布料。只是…我也不知这门前为何站了个小乞丐…”
女子嘴角微微扬起,颇带嘲讽道:“既然这样好,那还是逸哥哥自行去挑衣裳吧,这小乞丐着实碍眼,琴儿来不得这地方。”
男子听出话中之意,连忙拦住她,道:“…琴儿留步,你说得对,这等地方怎么能是乞丐待的地方,我这就去将他赶走!”
言尽,他便大步走去,一脸不怀好意,居高临下望着门前少年道:“喂,小乞丐!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爷爷现在给你个机会,快快离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