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樱一身素装,面无表情答道。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说看。”男子开玩笑道,侧头看着她。那张艳丽的面孔偏偏有双沉静的眸子,如同一汪深潭,更令她的气质神秘卓绝。
男子一直恍惚于当日她在危急之中出手救了自己,使得两人相识。后来发现两人终点相同,便一路同行。他发现高臣樱是个极其沉默寡言的女子,性格冰冷,日常交谈都很少,更别提和旁人说起私事。若不是亲身经历了她的行侠仗义,恐怕他也会以为这是个冷漠无情的女子。
高臣樱罕见地开口道:“罗霄,你知道什么是近乡情怯吗?”
罗霄摇头,“我只是奉长老之命,去益州办事。”
“的确,你虽然暂时离开天泽阁,却从未远离过。”高臣樱淡淡道,“我曾也以为离开扬州只是暂时,不料一晃十年就过了。”
“你曾来过扬州?”
“呆了一段日子。”她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却未再说太多。
罗霄没敢问她为何离开,只好回到她的问题:“回到故地是感到害怕吗?还是想念这里,却怕想起什么伤心事?”
“不……”臣樱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不害怕。那种怯,是抵触的感觉。”一边心如擂鼓,一边拉扯得不愿前行。
扬州对于高臣樱是个如同童贞的地方,承担着她最纯洁和撕扯的回忆。她总是不愿意回忆这里,甚超过荆州。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迫切希望老天将这块记忆像猛兽撕扯猎物的肉一般整块拔走。然而,每当她尽力遗忘,这些记忆如同脓痘反复生长,刺破脓液,还留残血;尽了残血,又出脓液,最后在肌肤上留下一个更深的疤痕。
“那你回来岂不是自添烦恼。”
“我要回来,回来是翻旧帐本。”十年前一层又一层的利用、背叛和出卖,二十几年前父母的旧帐,都应该清一清了。
罗霄脊背发凉,他并不怀疑这句话的深意。在益州那场百人追杀中,高臣樱一剑一掌,便将整座城楼挂满飞尸,城门的血至今未干。益州距离皇城十万八千里,山高皇帝远,地方官吏不敢管也不敢报,定为江湖仇杀便草草收场。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经历了什么,除了恐惧,他更多的是敬佩。江湖多年未曾出现女中豪杰,高臣樱或许会是近十年来第一位第一等。
他抱拳正色道,“苏侠女,在下欠你一命,若有需要在下赴命的,但说无妨!”罗霄只知她是苏潼,不知是十年前被天泽阁追杀的高臣樱。
高臣樱嫣然笑道:“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送命。”
罗霄尴尬一笑。
“不过……我的确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请说。”
“太久没回去了,连回家的路都忘了,你帮我指个路吧。”臣樱淡淡道,眼里逐渐露出恨意。
江言越这几个月皆在休养,不时以药辅之。他谢绝了长老让钟嗣伯前来的计划,每日读书、视察宗内弟子训练成果、收回那些关于张束无不痛不痒事件的信——过去几年间他每张都会仔细阅览。
有时他去视察弟子修炼情况时,也会听到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哪家哪派又出了个少年天才,谁又打起来了,甚至能听到一些爱恨情仇的精彩故事,他皆一笑了之。十年太久远,虽然太阳亘古,但江湖移改,人心会变。
一日他正在房中读书,听到外面两个弟子正在闲谈江湖事,他不想理会,却也听了个大概。
一人说:“据说那人已经挑战了琉璃山、飞鹰派、均宝楼这些大门派的宗主,你猜怎么回事?”
“如何?”
“实在骇人!那人全都打赢了,而且出手狠辣凌厉,几乎是下了死手,要不是几位宗主门主都留了一手自救的,怕是就要当场一命呜呼。有不服者,都被那人砍死了!”
另一人惊道,“这人是想杀遍武林吗?不会……不会也要杀到咱们这里来吧!”
“也不知道啥仇啥怨。你还别说,我听到那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或天泽阁,你说宗主如今身体,若是接到战帖,他能应战吗?”那人叹息,“我倒是不怕那个魔头找上门,我就是担心宗主,他这么年轻,又是天纵奇才,如今却……”
江言越推开门,打了个猝不及防。两人慌乱之下飞快跑开,被江言越叫住:“站住。”
两人的脸皆皱成一团,多半是被江宗主吓的。
“怎么回事?”
二人猛摇头。
江言越指着散播消息的弟子道:“你说。”
弟子道:“风、风言风语罢了,宗主不必理会。”
江言越眯了眯眼:“你是说,你散播谣言,虚报其他门派宗主的生死?”
“弟、弟子不敢,求宗主恕罪!”二人皆跪地求饶。
“说吧。”
“是……听说这人被称作魔头,已经在南部掀起腥风血雨。弟、弟子还听说,这人身着黑衣黑帽,不男不女,颇为吓人。”
江停顿半刻,“行了,起来吧。去查一下,别等别人到了家门口了还被吓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下去吧。”
两人立刻起身领命道:“是,宗主。”末了,其中一人眼神恳切问:“宗主,您能打过那个魔头的对吧?”
江言越沉默没有说话。
江湖多血恶,斋莲宗也无法止戈。在极其严苛的斋莲宗,弟子们即使嘴上说可怕,临到头了却丝毫不慌。因他们把江言越当作榜样——年少成名,敢对天泽阁的洪长老格挡一剑。他们信任且崇拜眼前的这位年轻宗主,武艺高强,拥有魄力,且十分沉稳。弟子们皆相信此时的他只是一时打击,不久便会恢复。江言越自然不会对他们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