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亲既已去,我自然有沉痛哀思,但是长兄还活着,我也还活着,只有活得好了,父母泉下有知也算是安心。
若是有求死的狠心,我早一头碰死了。何须苟活着?只有好好活,才对得起你们征战沙场守住的安宁,也才对得起姑母用命换回来的不追责。”
说着,又坐了回去,看着秦烈道:
“我小时候只希望以后就好了。希望长大了,就没人觉得我是小孩子家,鹤渊哥哥就能认可我当个好太子妃。但是呢?没等我长大,鹤渊哥哥就走了。
后来我只希望和承安成亲就好了,但是不等我二人成亲,陛下又想将我许给皇子了。
如今倒是不用嫁给皇子做棋子了,北府又不在了。这日后孰好孰坏谁也不能知,不如活好一日是一日。至少今日,我不用和讨厌的人虚与委蛇,只和长兄在这儿晒晒此刻的好阳光。”
秦烈低下眉眼,眉峰一道疤痕微微一动,道:
“我们幺儿长大了。”
秦然凑近,扶着秦烈的膝头,诚恳道:
“长兄在一日,我便有靠山一日。身份地位不重要,儿女姻亲也不重要。我和长兄都在,便还是有家在。”
秦烈点点头,抬眼看向林承泽,眸色深沉,道:
“重要,长兄在一日,便要让你有一日的靠山。”
秦然不解,却看秦烈的神色,不敢再问。
“还有一旬是秋猎了吧。”
秦烈开口,秦然茫然的算了算日子,点点头,秦烈道:
“既如此,便准备准备。我还活着,北王府就不算倒了,秋猎是要去的。”
——
秋猎。
北王府自出事后,是秦然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秦烈坐在轮椅上,看着前方,神色淡然。在秦然的印象中,这是秦烈为数不多穿着世子服的时候,往常不是甲胄便是常服。
秦然将头发束起,穿着轻甲,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远处是林承泽,身后跟着秦野。秦烈千叮万嘱叫秦野寸步不离定要跟着林承泽,秦野虽不懂为何,却也是全神贯注的陪在林承泽身边。
林承泽看向秦然,眼神中略有不安。秦然看着他,却恍惚想起那日秦烈的话:
“五殿下确实像先太子。”
秋猎重猎。多番仪式结束后,便是皇帝开了秋猎第一箭。此次秋猎的彩头,是一把先帝时打造的重弓。
秦然拢了拢马头,秦烈只说了一句“多小心些”,便再不言语,默默地看着秦然同众人一道策马入林。
——
秦然纵马入林后,遥遥看见几对人马。不由得加快了策马的速度,直入林深处。林深处走兽颇多,秦然背着弓箭翻身下马,马便留在原地吃草饮水。
秦然向深处走着,极尽全力的放轻脚步,弯弓搭箭时刻准备着,就见不远处有鹿顶着硕大的角,在水湾处饮水。时不时警惕的抬起头,用水亮而机警的眼睛看着四处。
秦然瞄准它,却在拉弓时犹疑了片刻,偏了偏箭尖所指,拉满弓,松手箭出,硕大的生灵应声而倒。几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跌了回去。
射出的箭,精准的贯穿鹿的两只后腿膝弯,死死的钉在了地上。秦然走过去,通灵性的生物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神色中满是惊恐与祈求,柔软温暖的皮毛下是不住颤抖的身躯。
秦然拔出钉在地上的箭矢,用缠在腰间的麻绳绑住了雄鹿的蹄子,尽力无视着因疼痛和恐惧而不断发出哀鸣的鹿。
秦然将满是血迹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打了个马哨,便坐在地上等着马儿跑来。同秦然的马一起跑来的,还有骑着马的林承泽和秦野。
林承泽见到地上的鹿,一时间掩不住震惊,叫道:
“阿姐猎的?阿姐好生厉害!”
秦然摇摇头,看向林承泽,男孩颧骨上是一道淤青,嘴角也略有破皮,又看向秦野,秦野也没好到哪去,一身的泥土,头发也凌乱着。秦然抬手摸了摸林承泽的小脸,问道:
“这是怎么了?”
林承泽挠挠头道:
“阿姐不必担心,跌了一跤。”
秦然不语,看向秦野,秦野怒气冲冲道:
“有一群讨厌的人,找麻烦。欺负阿泽,阿泽不让我还手。白白挨打。”
秦然看向林承泽,道:
“四皇子?”
林承泽摇摇头又点点头,道:
“四皇子侧妃母家的胞弟。”
秦然心下了然,道:
“这亏吃了,早晚会还回来。”
又问道:
“伤的不重,有人帮你了?”
林承泽羞赧笑道:
“二堂兄帮我们解围的。”
林承泽口中的二堂兄正是林承安。秦然不语,只是将麻绳递给秦野道:
“三匹马,应当是拖得动这匹鹿。回罢。”
说着又看向林承泽,心疼的摸了摸林承泽的小脸,问道:
“阿姐叫你说的,都记住了?”
林承泽点点头,道:
“阿姐放心。”
——
几人回到大营时,已是天昏昏色,正有人明里暗里讥讽北府无人,秦烈一语不发,只是用左手拇指摩梭着右手腕上,早已愈合的伤疤。
几人翻身下马,向上首的皇帝行礼。皇帝见偌大一只雄鹿,满意的点点头道:
“今日倒是这只鹿算得头筹,能不能保持住,夺得头彩,还要看日后啊。”
林承泽叩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