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
仰面将坠之际，她只见那漆黑的夜幕中挂着一弯皎洁的月，似舅舅的弓，也似母妃的眉。
舅舅，母妃……
她不能死！
赵挽缨挣扎着，但她已经无力到控制不住自己，她只觉得身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死死拽着她，拽着她下地狱——
真的要下地狱了吗。
似乎并没有。
赵挽缨只觉一双温热的大掌有力地托住了她的腰身，与此同时，她视线中的那一弯皎月被裴蕴的面容遮住。
他背着光，面容被阴翳笼罩着。
赵挽缨脑中发昏，眼前模糊之下，只看见那墨染般的眼正看着她，他的眼底有红色的血丝缕缕。
“裴蕴。”
赵挽缨眼中的惘然在见到裴蕴的那瞬刹那消散，她下意识的拽住他的衣衫，想硬撑着直起身来。
她想质问他把英娘弄去哪里了，她也想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英娘的房间是料到了她会来，准备瓮中捉鳖吗？
赵挽缨堪堪站直便伸手推了裴蕴一把，想挣开，但他的身形却一动不动。
下一瞬，裴蕴将人横打着抱了起来。他的怀中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月白的锦袍上殷红的鲜血大片晕染开来。
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手中紧了几分：“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赵挽缨强撑着，硬声道：“你放我下来。”
裴蕴自然不理会赵挽缨的要求，他没有回屋，而是抱着赵挽缨往另一方向去，他跃上房檐，步子稳而快。
“你带我去哪？英娘呢，你把她怎么了？”赵挽缨拽着裴蕴的衣领质问道。
裴蕴任由赵挽缨拽着，“那你告诉我，你又惹了什么事弄得这番狼狈？”
赵挽缨手中握紧，几乎要将那丝质极好的白袍攥破，她冷硬道：“还能怎的，因我插手这薛举之事。”
她倒是会气他！
他不让她插手此事，她便偏要插手。
裴蕴冷哼一声，目光含冰，“我杀了英娘。”
赵挽缨吃瘪，拽着裴蕴衣领的手往下一扯。裴蕴防不胜防，几乎从房梁上跌落，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便见赵挽缨用那吃人般的目光狠瞪着他。
“你骗我，你不可能杀了英娘。赵棣和薛震不日便要回来，他们必然要重审此案，来纵已死，英娘是唯一的证人，你不可能杀了她。”
疼痛让赵挽缨分外冷静，她压着痛说道：“你定是将英娘藏起来了，你既然看出我和英娘互换身份，那便知我与英娘关系并不一般。所以，你今日也才会潜在英娘的房间等我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裴蕴挑了挑眉，算是应下了赵挽缨的推测，他接着赵挽缨的话继续道：“赵棣和薛震回来重审此案，必会找薛举那丢失的头。你既杀了来纵，必是想让他背锅，薛举那头必然藏在来纵家的某处吧。”
赵挽缨听着，裴蕴猜到这些她并不吃惊，只是裴蕴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愕失色。
“可是那头今日却在萧家找到了。”
萧家？萧隐之家？！
赵挽缨不可置信，她长眉紧拧，苍白的面上神色变得凝重，她看着裴蕴一字一句道：“薛举的头我分明埋在了来纵府中那棵梅树底下。”
所以怎么可能在萧隐之家，是谁挖走了薛举的头，还将它放在了萧家！
赵挽缨总觉得这事在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像是有一双手突然伸进了平静的水缸中，在其中不断搅动，一时间可谓风云迭起。
每一个人都在暗中用力，暗中较劲。
骤然，赵挽缨只觉心脏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痛得她眼前一黑，几乎喘不上气来，她握着裴蕴衣领的手更是直接将那丝缎拽破了开来。
莫是那同心蛊发作了？
心脏处的痛传至四肢百骸，连带着身上的刀伤，痛得赵挽缨不由咬紧牙关，可喉咙间还是涌上一股子腥味。
殷红顺着她的唇角流下，从她苍白的下颌划过，溅在他月白的锦袍上，宛若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裴蕴甫一低头便见赵挽缨煞白着一张脸，痛苦得喘息着，他心中没由来的一紧，口不择言地便唤出了那两个字：
“听玉。”
听玉，赵挽缨的小字。
裴蕴在话出口时，不由一愣，他多少年没这么叫过她了，他还提醒她十一公主死了，自己却放不下个死人。
还是个一身反骨，骗他至深的死人。
赵挽缨的意识溃散，裴蕴的这一声“听玉”更是叫的她恍惚，仿若是回到了从前。
“撑住。”
裴蕴的声音莫名有些哑。
赵挽缨虚虚的睁眼，望向裴蕴，他紧抿着唇，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仿若却有了紧张之色，他的眼尾更是泛着淡淡的薄红。
这一瞬间，赵挽缨仿若看见了十六岁的裴蕴。
当年他也是这么抱着她，对她说：
“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