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火光照亮黎明前的黑,像无数漂浮的星光在这波澜壮阔的大江上升起,苍黑的艨艟上数千铁甲慌乱奔走。
缓过神来的赵挽缨一身冷汗,通体冰凉,可她没有时间后怕。她抬眸望去,寻找着“吕无极”的身影,却看见了艨艟上一个又一个倒地不起的七窍流血的黑甲士兵。
而在这满甲板的尸体中,“吕无极”一人提剑独立。
他看着赵挽缨和义元礼,目光阴狠,仿佛世间的一切阴暗都藏在他的眼中。
突地,又是一阵东风起,走舸有如神助,艨艟被铁索那头的走舸拽着脱离了战船的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重响中撞上了走舸。
这一撞,艨艟晃荡剧烈,白浪泼天,江水哗然飞溅,直直砸落在甲板上,冰冷如刀。
一片水汽弥漫中,尸体横陈的艨艟上,三人身影俱是一闪。
乌紫的衣袂飞舞流水,义元礼身法极其奇异,他自满天落下的江水间穿过,不经意的抬手间,原本握住的箭矢被他掷出。
寒箭兜着凌厉的杀意,直直飞向“吕无极”。
见状,“吕无极”抬剑便挡,“叮”的一声兵箭相接的脆响后,紧接而来的是一记的长刀破空而来的声音。
赵挽缨悍然出手,她面如寒霜,眸光似刀,寸寸刮骨。
“锵——”
“吕无极”被震得退了三分,整只手顿时一麻,手中的剑颤着就要落下,他这一击防得实在狼狈。
而就在他以为赵挽缨要提刀取他首级之际,她却是横刀划破了他面上的□□。
破碎的□□如蛇皮自他脸上褪下,这一刻他的伪装被彻底击碎,他的真容终于显露在赵挽缨面前。
明明是一番温文尔雅的长相,却是看着分外阴毒。他那眉眼本也是俊美,却因面相清癯而失了风华,那一双眸子黑沉,里头没有道者的透亮敞净,反倒有种遁入歪门邪道的浑浊阴森。
只一眼,赵挽缨便忆起了。
他们见过的,在侯府,他是那个薛震手下的仵作。只不过他那时的仵作扮相不过比他现在的模样老上几分罢了。
“你到底是谁?”赵挽缨的声音如催命阎罗在“吕无极”耳畔凛然响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是谁?我到底想干什么?”
他只喃喃重复道,他眉梢微抖,垂下的眼角处,光芒幽深暗沉,嘴角边却是绽开森凉一笑,他道:“你且猜。”
你且猜。
赵挽缨怫怒,她不给再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迅疾出手,长刀带着杀意就要落下。
极近的距离,极快的出手,似乎赵挽缨就要取下厉百川的首级,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仿若回光反照般,厉百川突然奋力扭身,那无比锋利的刀尖在落下的瞬间顿时偏了三分,只擦着他的臂骨而过,带出一溜血珠。
比起武功,厉百川的轻功显然绝佳,他一闪间便已逃出,飞奔出了艨艟,踩着铁索就要踏上走舸。
赵挽缨一诧,转身追去,义元礼的身影在她眼前掠过,他竟是比她还快!
而就在这一刻,艨艟和走舸又一次相撞,这一撞猛烈更胜方才,但对义元礼却没有任何的影响,他的身形极稳,在两船撞开后,他忽然在船头猛力一踏,身子轻盈一纵。
两船相撞卷起的惊涛骇浪数尺般高,却在这一刻仿佛被义元礼悉数踩在脚下。
而当他飘然落在走舸上时,卷起的浪花也同时悉数落下,噼里啪啦地砸在甲板上,在义元礼的脚畔开出一朵朵水花。
他……
好若就是脚踩水莲下凡的天神。
而这下一刻,赵挽缨踏上走舸的一刻,这位天神破了杀戒。
义元礼抬手遏住厉百川的脖颈,将人重重的摁倒在甲板上。
厉百川的面色刹那青紫,他的手攀上义元礼不断收拢的五指,死命挣扎着。
“好久不见。”
义元礼淡淡道,这话随意得就好似好友见面的寻常寒暄,可那有好友见面是要掐着脖子寒暄的……
赵挽缨心中惑然,但她还是快步上前,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时,义元礼忽然抬起了头,他看不见,却又次次都能准确地看向他。
义元礼仰着头,空洞的双眸倒映着赵挽缨身后弥天的血色火光,明明那一双眼说不出任何情绪,但这一刻,赵挽缨却好似看见了他未来得及藏起的这世间最冷毒的恨意。
“唔……”
厉百川渐渐不再挣扎,就在赵挽缨以为他要被义元礼掐死之际,她忽然感到心中骤然一痛,仿佛被毒针扎中般,痛得难以呼吸。
而同样的痛楚似乎在义元礼身上放大了百倍,他虽面不改色,可那掐着厉百川脖颈的手再也无力收拢。这一空挡间,厉百川终于得到喘息,他一个翻身反将义元礼压制在身下,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好久不见呐。”厉百川如被刀割过般撕裂的声音在义元礼耳畔低低响起,似是对他刚刚“寒暄”的回应,他掐着义元礼脖子的手一动,探上了他的脉搏。顷刻后,他眼中阒然一亮,恶劣地勾了勾唇:“你这蛊竟没解么。”
“你怎敢来的?”
可义元礼没有回厉百川这一问,不只是被厉百川掐狠了发不出声,还是他不愿说。
明明被人这般掌控着命脉,但义元礼的面上依旧是那番淡然的模样,也或许是他那双瞳太过苍白,苍白得竟是在这般痛楚、险恶的情节下也透着淡漠。
赵挽缨不知道义元礼有多痛,但她几乎痛得失了语,她的手抖如筛糠,手中的长刀随着她的颤栗晃出了残影。
“你是来寻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