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一个大朋友和一个小朋友在相拥而泣。
窗外,三个大朋友在偷看。
陆琼花起身瞄了一眼窗内的情形,接着快速蹲下来,悄声对身旁的人说:“合生,有你的。把那小子骗了那么久,硬是要我说没找到人。”
“不这样怎么能治治那小子娇气的臭毛病?”余合生掸掸身上的泥灰和草叶子,“也是强子有骨气,非要秦涛先认错不可。”
耿冰川十分佩服,“这孩子真是不简单。”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呗!”余合生拉上他和陆琼花,“走吧,免得被他们发现,那两个人都很灵的。”
三个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到得操场,耿冰川对余合生说:“余书记,我发现村里有些孩子是因为原来的小学远而中余缀学的。眼看九月宝琳希望小学就要开学了,他们还想继续上学的话,我可以帮他们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补一补数学。我原来是做软件开发的,数学方面还凑合。”
“就等你这句话了!”余合生哈哈一笑,“老师们要到八月底才能过来,这期间就有劳你了。”
耿冰川忙说:“余书记,您太客气了。”
“是你太客气。”余合生拍拍他的肩,“别余书记余书记的了,你就跟秦涛一样,叫我余大哥好了嘛。在我心里,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你可不要自己在心里划什么三六九等。”
陆琼花接着说:“冰川,虽然你话不多,但是孩子们心里明镜似的,他们知道你人好,所以他们都非常喜欢你。”
耿冰川欣慰地笑了。
余合生问他:“除了教课,地里的活你能干吧?”
耿冰川说:“没问题,我就是农村出身的,农活从小干到大,只是这些年参加工作不做了,略有生疏了而已。”
“太好了!”余合生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是我成心要薅你羊毛啦!实在是村里有些田地只有老人在种,年轻人大多去城里打工。老人家有时候忙不过来,我们就得帮忙。反正你们是来体验生活的嘛,那就帮着干点农活,来个深度体验。”
耿冰川点点头,“我明白。”
“现在方便和我到地里看看吗?”
“没问题。”
“走!”
耿冰川在余合生的带领下,朝田地走去。
教室里,谭家强的哭泣止住了。
秦涛找来纸巾,把谭家强的眼泪擦干净。他发现,那双星空般的眼睛更亮了,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孩子。他又抓起谭家强的手一看,手指很修长,而且手心是白的。手背确实比较黑,应该是太阳晒得太多的缘故。
“强子,你想学钢琴吗?”
“想学。”
“我弹一段旋律,就一遍,你听完了,哼唱出来。”
谭家强竖起耳朵,等待着秦涛的弹奏。
秦涛在钢琴前坐好,直接弹奏了《歌德堡变奏》里的一小段。古典音乐不像流行音乐或者儿歌那么朗朗上口,它们的旋律精致又富于变化,光是聆听都需要一定的修养。
谭家强听了一遍,一个音不差地哼唱了出来。
秦涛压抑着震惊,又弹了一遍刚才的旋律,但是有一个音,他悄悄地升了半音。
原以为谭家强最多能听出不同,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指着一个琴键说:“这个音,你刚才按的是前面这个白色的,不是现在这个黑色的。”
他不知道升音降音这些说法,只能说白色的和黑色的,但是这样的乐感和记忆力已经不得了了。
秦涛搂了一下谭家强,“你真是太厉害了!”
谭家强腼腆地笑了。
秦涛放开他,接着拿来一本乐理书交给他,嘱咐说:“强子,在学钢琴之前,你要晓得一些基本的乐理知识。这两页讲了高音符号,低音符号,五线谱的各个线和间,还有各个琴键的名称等等。这本书你拿着,一定要把各个线和间的名称记牢。”
谭家强小心地接过书,“放心,我一定会背熟的。”
秦涛欣慰地摸摸他的头。
谭家强小声说:“秦涛哥哥,你能再弹一遍《小星星》吗?”
秦涛欣然答应。
由于知道这首曲子对于谭家强的意义,秦涛的弹奏也就更富有感情。他想象着夏季的某个夜晚,温柔的月光注视着山腰上的一栋小木楼。木楼内,一位母亲正抱着孩子,她望着窗外洁白的月亮和闪闪的星星,为她怀中的孩子唱着歌。阵阵虫鸣随伴着山风从窗户飘进来,与这位母亲的歌声互相唱和。那风儿与虫儿也懂得那母亲的深情,因而它们的吟唱也更温柔了……
蓦地,秦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宋晚云。
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也常常为他唱儿歌,她也不能免俗地唱过这首《小星星》。后来,母亲因为明湖的那些往事而闷闷不乐。再后来,她病了,她走了。她留下的美好回忆时不时地拔动他的心弦。有时候很甜,有时候很疼……
秦涛不由自主地停下双手。
谭家强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你妈妈在哪里?”
“天上。”
谭家强的目光颤动了一下,“你是什么时候没有妈妈的?”
秦涛答:“去年春天。”
“你爸爸给你找新妈妈了吗?”
“他的确迎娶了新太太,很是年轻漂亮。”
“你不高兴吗?”
“我爸爸才五十几岁,年富力强。往后的日子那么长,他能有个中意的伴侣,我也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