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现,铺天盖地的晨辉扑面而来,红云淡雾,高天映日,一贯冷清的后院今早忽然热闹了起来。
林府除了沈宜秋这个夫人外,现下还有两位姨娘,一位是林霁尘的表妹温知夏,一位是生了孩子的外室赵眉,如今都在沈宜秋的院外等着请安。
倒也不怪她们如此着急,只是一日不给夫人敬茶,她们便一日没有名分,进府这么久都没听到有关夫人的丁点儿消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门子,自然要上赶着来。
赵眉今日没把两个孩子带来,还没摸清楚这位夫人的脾性,她不敢贸然行事,听说这位夫人至今未有子嗣,自己从前生子时又是背着人的,她怕触了霉头。
想到这里,赵眉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一旁的温知夏,不过比起这位温姨娘自己应当不至于太招夫人讨厌。这位温姨娘从前占着表妹的身份得了夫人不少照顾,夫人甚至还从本家选了适婚的男子想要促成一桩姻缘。
想到这里她撇了撇嘴,真是想不开,放着清贵人家的正室不做,偏要做妾。
赵眉的儿子现在是府里唯一的小少爷,很多消息不用自己打听,自然有人排着队告诉她,察觉到赵姨娘若有若无的目光,温知夏攥紧了手帕。
沈宜秋没有为难她们的心思,洗漱穿衣后,便让人将两位姨娘请进来了。
随后两位风格不同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温姨娘显得天真烂漫,眉目间还带着些小女儿的娇憨,赵姨娘身姿婀娜,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二人走到沈宜秋面前,盈盈一拜,俯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夫人。”云舒将茶盏递给二人,沈宜秋喝了二人敬的茶,道“坐吧。”
“早就听说夫人的贤名,今日有幸一见,才知传闻不虚。”室内寂静,坐在下首的赵眉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说话间脸上是实打实的笑容。
沈宜秋还是淡淡的,答道“谬赞了。”
赵眉心口一紧,仔细瞧了瞧夫人的神色,看到面容上只是冷淡,并无恼怒,她才将忐忑不安的心放到肚子里。
温知夏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声音像是裹着糖,道“沈姐姐自然是极好的。”
赵眉看着她故作可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温姨娘慎言,咱们怎么配和夫人以姐妹相称。”心底则是在冷笑,夫人没当面给她难堪已然算是好脾气了,她还上赶着找不痛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曾经和表哥暗通款曲。
温知夏一噎,她自然知道这话不妥当,不过是知道沈宜秋不会计较所以故意如此罢了,没成想被赵眉挑了错处。
“妾身失言。”她赶忙跪下认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自认没有别的本事,唯一出挑的就是能看得清形势,认得清自己。
赵眉瞟了一眼跪下的温知夏,扯了扯嘴角,倒是能屈能伸。
沈宜秋听完了两个人的交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知夏,不轻不重地罚道“温姨娘抄三遍女诫,学学规矩吧。”
温知夏低头,应道“是。”
沈宜秋的目光掠过跪着的温知夏,移向了赵眉,“听说昨日小姐发了高热,我便不留你了,早些回去看看孩子吧。”
赵眉起来欠了欠身,懂事地告退。
温知夏跪着没动,想着自己今日真是走了一步臭棋。
待赵眉离开后,沈宜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后将茶盏放到手边,抬了抬手,示意温知夏起来,意味深长道“好自为之。”
温知夏心下一凉,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沈宜秋,那张脸上再也没有从前宛如温玉的笑意,只剩下一片冷寂,她第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沈宜秋彻底和她划清界限了。
人走完了,屋子里虽不见热闹,却显得清净,沈宜秋徐徐站起来向里间走去。
谢知非正躺在里间的炕床上呼呼大睡,窗外的阳光晒得他暖洋洋的,小巧的鼻尖在这阳光里微微动了动。
沈宜秋挨着他坐下,谢知非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来了,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心安,他闭着眼无意识地靠近。
沈宜秋察觉到了忘忧的小动作,她抬起手,用长袖替它遮住略有些刺眼的阳光。
窗外清浅的绿色渲染进这静谧的房间中,微风悄悄从窗缝中溜进来,沈宜秋耳边的碎发随风舞动,低垂的眼眸看向睡熟的小猫,宛若一幅精心雕琢的工笔画。
谢知非再醒来时就看到自己身上一只纤细却格外坚定的手臂替自己遮挡着烈日,他顺着白皙的手向上看去,依稀能辨清一个沐浴在阳光中美好的剪影,这一刻,他感觉到久违的暖心。
那双秋瞳也望向了睡醒的小猫,她莞尔,言语间透着如水般的温柔意蕴道“醒了?”似是对人言,又似是自语。
谢知非莫名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她的孤寂,他在府中数日,总能从那张近乎平静的面庞上窥见她流露出若有若无的脆弱,她总是长久凝望着某一处出神,像是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沈宜秋拿开胳膊,失去长袖遮挡的谢知非毫无准备地撞上刺眼的日光,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随后翻了个身,倒在女人的怀里,轻轻蹭了蹭,清瘦的脊背再一次替他挡住了窗外的烈日。
沈宜秋轻轻环住怀里的不速之客,眼里难得露出些促狭,指尖顺着忘忧的额头滑到了下颚,又顺着脊背滑到了忘忧的尾巴,动作轻佻得像个浪荡贵公子,轻轻笑了笑道“你怎么这么能睡?”随后赌气一般道“不许睡了。”
她的指尖微凉,在滑过的地方留下几道温柔的凉意,谢知非圆乎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再一次嗅到了那股令人心悸的清香,随后心里便是不可忽视的委屈,自己守护了十八年的贞操没了……
沈宜秋竟然从小猫水汪汪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