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悄悄问赵椹:“这是什么版本的词牌?我只认识十几种词牌,全是课本上有的。”
赵椹答道:“这是嫣秀版的《一剪梅》。京师的仕女唱曲子,喜欢自己填词。”
苏苔芝暗暗冷笑:“让我们荡起双桨。小孩子游戏也能算数?”
听到歌的最后一句,又是冷笑:“真是富家女矫情,不知人间疾苦。很多人既没有兰闺,也没有妆痕,只有泪痕是免费的。”
童嫣秀唱完曲,转眸之间,幽怨地望了赵椹一眼。
青梅女又见竹马郎。当初幼龄轻诺,曾许一世相随。早知是童稚戏言,又怎的心澜总不落?
童嫣秀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站起来又唱第二首曲子。只听到她唱的是:
故苑相逢,风雨庭轩,暮夜初凉。
念往昔春煦,春棠并蒂;如今却是,陌上孤芳。
锦艳她谁?绿茶新宠,笑我多情空叹伤。
多情也,怎轻惜轻弃?梦杳思长。
无声欲语檀郎。可曾记?青髫共绮窗。
步花蹊牵手,郎携书卷;蛱蝶纷乱,依伴双双。
夙夜单思,侬心何似?皎皎秋穹白月光。
却何以?守秋闺秋怨,一地秋霜。
这个曲子真是够长的。苏苔芝听调子听出来了,这一首是《沁园春》,词牌也是课本上有的。看来,童嫣秀填词,是很照顾小朋友的哦。
另一个女人弹瑶琴伴奏。童嫣秀边唱边走莲步。苏苔芝对她很不服气,又想学她,就继续观察她的步姿。
苏苔芝直到现在,都叫不出服装的名称。只能说,她自己身上的紫衣,贵而且麻烦。
而白莲花身上的白衣裙,是曳地的,很贵很长很麻烦。
苏苔芝心想,可能是贵妇穿太长的裙子,为了不被自己裙子绊倒,所以要走莲步或者猫步。
如果被狗追,穿曳地裙很难跑掉。到时候,再昂贵的裙子,也会被抓出上无数爪印。
所以说,还是做个乡镇丫头,要自在得多。苏苔芝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这里来。
转头观察赵椹的表情,还是一张冷峻的秀脸。听曲也是这个表情,思考军机大事也是这个表情。
这是总裁脸。男主就必须要冷峻,也可以说是呆酷。这样才好,可以挡掉一群女儿国主。
对面的三个女人,听说两个姓赵,是赵家的宗室女。无论隔多少代亲,都属于赵椹的姊妹,不会成为自己对手。
唯一的女儿国主,就是白莲之心童嫣秀,实力强大无比。
终于听完了整首曲,苏苔芝心想:“这首词,换个人唱,可以取名为《备胎男何以另娶》。最讨厌绿茶说别人是绿茶。你妹才新宠,老娘是原配好不好。”
“一定得让她明白。小时候一起玩过家家,牵过手,并不意味着天生一对。”
她转而又暗暗冷笑:“《沁园春》是伟人专用词牌。你这水平也配写?不过是贱人的小情小怨,矫揉造作。她以为我听不懂,我还是假装听不懂吧。”
白莲花回座之后,男人们开始喝起酒来,各种吟诵和唱曲都暂停。
苏苔芝在这里不敢多吃,也不敢喝酒。只是偶尔起筷,夹点菜叶子做做样子。
发现那个白莲花和她一样,像筵席上的看客,也是喝露水就能饱的样子。
席上另外两个女人,大口吃鹿肉,大口喝酒,一点都不做作。
苏苔芝吃完一根芫荽,悄悄对赵椹说:“那个童嫣秀手姿好优美,而且很自然,一点都不造作。她莲步走得真好,跟漂移一样,能教我就好了。”
赵椹终于笑了起来,好像这句话让他很高兴。他说:“当然了,童嫣秀是仕女班班长。而且,她从小跟她母亲,学些戏曲舞蹈动作。”
赵椹的表情,不再像是思索宇宙真理,自我折磨的样子。他显得心情舒畅,和其他男人碰杯喝酒。
这时,那位姓蔡的胖公子,笑嘻嘻的,给童嫣秀念了句什么。
紧接着,分明听到童嫣秀叫道:“贼囚根子,不要惹老娘踢你。”
这是跟金莲姐学的吧?苏苔芝不敢相信,这么粗鄙的话,会出自仕女班班长之口。
见赵椹也在笑,于是问他:“蔡公子刚才念了什么?惹怒了女神。”
赵椹苦笑一声,答道:“他篡改名句。前只见香软,后只见凸翘。念美人之嫣嫣,独馋然而唾下。”
苏苔芝笑了起来,低声说:“蔡公子真是别字大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悄悄对赵椹说:“这是公开调戏。真是个人才,他盯着童嫣秀,口水都滴到碗里了。你还好,口水才流到嘴角,算是半个人才。”
在这里,苏苔芝吃菜只是做样子。这下子完全停下筷子,继续观察了一番。
席上两个赵家女人,戴步摇,华胜。浑身上下金玉粲然,奢丽无比。
相形之下,童嫣秀一袭白裙之外,饰物无非就是头上一支钗子,算是很简约的。
苏苔芝知道,简约的才是顶级绿茶,对高端的男人更有杀伤力。
既然童嫣秀是仕女榜样,苏苔芝想模仿她说话。可童嫣秀言语忽雅忽俚,全无章法。
贵人圈到底怎么说话啊?真是邯郸学步,苏苔芝怕会学成风格杂糅。
这顿琼宴一直吃到亥时,终于可以回去了。苏苔芝本来有点怕见人,一出厅门,赶紧缩回她的马车里。
童嫣秀也出来了,走到苔芝马车边。她眼没看赵椹,伸出她的玉葱手,柔荑手,弹瑶琴的手,主动加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