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
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根本无从反驳,他心里没辙,嘴上却仍不服输,在赵柁耳边喋喋不休地说道:“陛下还是要应付的。贵嫔身份仅次陛下,却是把持国政第一人,太仆丞何不把更多精力用来效劳贵嫔……”
赵柁心里烦躁,哪有心思听他自以为是地卖弄权谋立场,不待他讲完便径直回到了座席。
庞嫣不爱词赋歌舞,此场专为真珠娱乐消遣所设。虽说如此,庞嫣又意外的爱才,相对容易养出纨绔膏粱的世族大家,她更着重提拔寒门。在临江,由她亲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士子多如牛毛,位至高官的更是不胜枚举,一如太常蓟泰,辅国大将军曹演……可怕之处还不在这里,而是这些从寒门出来的大臣感念贵嫔的恩情,甘愿为她肝脑涂地。
真珠难得静心,在大摞简策中随意挑拣出一卷。
笔者赋的是今夜国宴的壮丽,字字读来,无骨无肉,甚是虚浮缥缈,不切实际,让人嚼之无味,看到一半实在看不下去。
破阵又开了另一卷。
兰重益在旁点评:“文采炳耀,言辞雅丽,文章倒是瑰丽流畅,内容……”
真珠接道:“华而不实,有形无骨。我不懂评判文章好坏,一定要来形容这篇,它就好似穿了华丽衣裳的人,只顾修饰表面,内里却不符其实。说不定里面就是一摊腐臭烂肉,腐肉穿得再好看,也掩不住散发恶臭的事实。”
她扬手丢到了案角,露出一角,上面署名赵柁。
她嘲讽一笑。从寒门出来的读书人也整这些华丽花俏的东西,什么不学好,专学别人捱风缉缝。
真珠在简牍中挑拣一阵,终于寻到韩康的卷轴。
韩康的文如其人,率真大胆,他直接在文中写“弓马废弛,庙堂大忌”。
师兄到底是作赋庆贺,还是谈论国政呢。
真珠也不看完,卷好藏在袖底。
“公子,我去更衣。”她拍拍衣裳,起身往外走。
兰重益知道她做什么,陆呈雪就不清楚了,他觉得陛下近来都挺奇怪的。
他偷摸着跟出来,见她在一间屋子推门进去。他琢磨着要不要上前,袖子突然被人拽住,下一刻整个人就站在了屋内。
“陆公子来得正好,帮我做点事。”真珠理所当然地支使起他,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茵席上坐好,笑容带着几分戏谑。
“陛下,臣虽然看上去比较闲散,但臣可是朝廷命官。”你怎么可以明珠弹雀随意驱策朝臣去为你干鸡毛蒜皮的小事,帝王驭臣可不是这样的。陆呈雪暗暗腹诽。
阿玉捧了四宝进来,打开简牍,铺开帛,递上斑管一支,“陆公子请吧。”
“记得一字不漏地誊抄下来。”真珠整好袖子,坦荡地挥挥手,“你在这里认真点,我到外面逛一逛,回来给你带吃的。”
说罢,也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带着破阵掩门离去,独留咬着笔头一头雾水的陆公子。
真珠去净房更衣,侍女捧来熏笼熏衣,廊子下一阵禁步响动,徐徐传来两个侍女的低声嬉笑。
“看见了没?方才过来更衣的那位便是庞郎君的生母,我等进去服侍,她连称不用,差点夺门而逃了。”
“果真没见识。”
“有这样的母亲,庞郎君抬不起头也情有可原了。”
两人一路摆谈着,渐行渐远。
长廊里洒满清辉,草丛里虫鸣起伏,秋花在夜晚无声盛放。
真珠仰脸看看如月饼似的玉盘,肚皮很不应景地叫起来。
破阵找来几块桂花糕点和月饼,用蕉叶兜着,真珠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也是懒的出奇了。”
说归说,真珠还是拈起一块咬在嘴里,她真的饿极了,两腮鼓鼓的,吃到停不下手,压根没记起某个替她干事的家伙正等着投食。
真珠吃了点心又在便殿小憩了片刻,结果睡的太沉,阿玉硬着头皮来催,真珠才记起还要去大殿。
匆匆忙忙赶过去,宴会早散了,殿上只剩收拾残局的宫人内侍,收整乐器的乐工。
“早知道散会就不来了。”她道。
“陆公子还等着哩。”阿玉提醒道。
真珠用袖子捂住半张脸,表情痛苦地挪着双腿。
诸多内侍正从便殿出来,从她身前趋步行过,他们一人搬一摞竹简上了阙楼。
内侍走开后,几个穿着常服的朝臣紧跟出来,簇拥着为首的中年人。
这个人真珠无比厌憎,又不得不承认,年纪大了的蔡熹也还是极富成熟魅力的美男子。十年如一日,即使唇部蓄髭须,仍是改变不了阴柔文气的面容。
女公孙曾经毫不客气地形容他是“妖男”,只要提及“蔡熹”二字,她都会暴跳如雷。
起因是蔡熹在南朝掀起一股世族风流,敷粉簪花,让临安子弟争相效仿,从那之后,士族崇文远兵戈,军队战斗力削弱,无力御敌,造成北塞频频失守的局面。
眼见他往这边来,真珠钻到一株海棠木下,从小道走了。
回紫台的途中,嬷嬷和一行宫女正提着食盒赶去上林苑。
真珠想起软禁清凉殿的元玮,便道:“把食盒打开。”
宫女驻足行礼,迟疑着望着嬷嬷,嬷嬷不示下,竟无一人上前。
真珠叱道:“都聋了不成!把食盒拿过来。”
嬷嬷见形势不对,笑吟吟地解释道:“陛下,这些都是送去上清凉殿的过节瓜果而已。”
“知道是送给她的,所以让你打开。”她走到一名宫女面前,掀开食盒盖子朝里瞅了眼。
“嬷嬷。”她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