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被小辈训斥了也不敢多言,赶紧止住哭声。
看她低眉顺眼,庞绾又在心里鄙视嘲笑了一番。即便血缘上是皇子的祖母,也还是上不得台面。
趁着举杯的空当,她朝上座瞥了一眼,除了姑母在和自己的母亲谈话,哪还有皇帝的身影。
怕是又去哪玩了。
她暗暗撇嘴,年轻就是任性,不开心的事扭头就忘,皇帝做到她这份上,还真是可怜。
桂树花枝掩映长廊,清幽阗静,真珠屏退了宫人,放下夜光杯,四肢舒展地躺在廊下。
便殿僻静,无人过来,她倒是不必再端着皇帝架子。
君举必书,皇帝言行都有史官执笔,容不下半点瑕疵。仔细想来,做皇帝还真是无趣,人前要摆出为人瞻仰的姿态,人后也不敢松懈懒怠。
“到这来了。”耳畔传来兰重益沙哑微醺的笑声。
她望着他,“那儿太热,老是想睡觉,史官又总是盯着,我只好逃出来吹吹风。”
“陛下真的在意史官的看法吗?”兰重益在旁边坐下。
“你叫我陛下的时候,没来由地感到害怕。公子,你不是一直叫我真珠,我喜欢你那样唤我。”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脸,“只要陛下开心。真珠,你醉了是吗?”
“你好像有心事。”真珠眯了眯眼,兰重益的五官轮廓清晰地映在瞳中。
嘴角上扬,凤眼微翘,分外俊逸的面颊染上桃花般的粉晕。
他才是醉的那个吧,这样看人委实勾人。
真珠摇头,“没有,我一滴酒都未沾到怎会醉呢,不过我也好像醉了……”醉倒在他温润如水的眼眸。
她有点语无伦次,“公子似乎饮了太多酒,你很少像今夜这样……”
话还未说完,温热的唇已然覆下来,印在她唇上。
在她讶然之际,舌尖如残风扫叶般地卷入口中,吞没了还没来得及说出的下半句。
兰重益的吻散发着兰香,又伴着桂花的芳馨,叫人醉在里头。
但兰重益不给她走神的机会,他将她抱在膝上,认真又温柔。
他的手在外袍逡巡不进,她也在他腰间流连,两人一旦用情至深地投入,就难分难解。
闭着眼,她都能准确地描绘出夜空的景色,圆月大如银盆,白而明亮的,大概真的是月到中秋偏皎洁吧。
桂林深处传来沙沙的响动,也许只是路过此地的猫,但他们不能不留意,万一真的有人过来了。
两人凝视彼此,喘息着,脸红的醉人。
“失控了,我们还在殿外。”
兰重益沉吟,话语里带着未消退的情愫,醉意却退了,可能是他在一瞬间寻到了解酒的良方。
真珠觉得脸热,避开兰重益热烈的目光,探手摸到斟满酒的夜光杯。
“离开太久不好,回宴席上去吧。我要去便殿了,那儿有几个人能为陛下所用。”他在她耳边说,手里已替她整理好衣袍。
真珠点头,给他抚好揉乱的衣襟。
兰重益拨顺了她额前的乱发,在上面落下一吻,“别和冯杞走的太近,也别和他单独见面。”
在宴席上她连他面都没见到呢。真珠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展颜笑起来。
莫非公子在孟纠那儿听说了她幼时和冯杞的事。
思及公子可能在乎这件事,真珠心情大好,对来寻他的火旼也和颜悦色了几分。搞得火旼以为无意中做错了事,一路战战兢兢。
大殿的人已经空了多半,庞嫣在和庞绾的母亲说话,对她离席的行为见怪不怪。
过了一会,庞嫣转头对她道:“陛下要是无聊,就去便殿看看。新入朝的外官和新晋的宫官都聚集在那作词赋。”
真珠也不想呆,敛裙穿上丝履,和阿玉出了大殿。
皇帝驾临,司阍向门内通禀,群臣停笔立迎。
真珠走进殿中,兴致颇高地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兰重益果然在这里,想到方才在廊下……脸又烫了起来。
陆呈雪从一堆年轻的女官中间钻出来,停在她面前,“陛下要不要览阅宫官简策?呀,陛下脸怎么红烫的?不会受风感染了伤口吧?”
“诸位继续,朕只是过来走走,随便看看。”真珠不理陆呈雪,径直走向兰重益。
新帝还是临江王时,名声在外,貌美却鲜有人知晓。此时外官窥得天颜,三分震惊,七分惊艳。
其中最惊骇的莫过于赵柁,方才在殿上离得远,又初见天威,害怕冒犯,一直不敢正视,匆匆一瞥只是大致轮廓,此时看清帝王相貌,只觉浑身冰冷。
在席间看见窦明辨便已心生疑惑,谁料窦明辨的孙女竟会是新帝。
想到被他呼来喝去的过往,赵柁浑身瘫软,似要绝倒,同僚搀扶了一把,“太仆丞身子不适?出了好多汗。”
他摇摇手,尽力支撑着站好。
他心虚什么,或许她早就把自己抛之脑后了。赵柁乐观地安慰自己。
皇帝坐在屏风侧的主位,看也没看这边一眼,一心一意览阅简策。
有意和赵柁结交的另一名同僚悄声道:“眼下正值朝廷用人之际,太仆丞能力出众大家有目共睹,必是贵嫔考虑重用的头一人。”
这位同僚一听不高兴了,“陛下是九五之尊,理应由她来决策任免大臣,直接越过陛下去实为大逆不道,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嘴上也该忌讳。”
说完,觉得大家虽是同时入京,但志不同道不合,拂了把袖子走开了。
那人被一通训斥,狠狠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