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饶人处且饶人”,是鲁远川毕业时送给严永的箴言。
早就说过他俩是邻床、兄弟兼对手,这关系直到现在也并无改变,甚至说,哪怕是在感情问题,两人也把彼此当做对手。
大学四年,严永因为梁晴远过的风风光光,鲁远川也因此成为手下败将。
但现在想想,感情这事儿哪有那么多对错,光用有没有在一起去判定胜负真的太过片面。
而且,鲁远川做到那份儿上,跟现在的严永相比,那不是输了,是赢了,赢得很彻底。
打从军训练擒敌拳开始,男生之间就用真男人形容鲁远川。一开始严永不认同,但自鲁远川告诉他:“我喜欢上了白露凝。”开始,严永认了,真男人,非鲁远川莫属。
白露凝,人称消防AI、时间管理大师,他们大一时是隔壁班朋辈导师,大二当了免研辅导员后带他们整个年级。
至于叫人AI、时间管理大师,不是出于贬低,完全是因为人家的战绩。
短短四年,从校三一路冲到国一,专业成绩稳占榜首,本可以保去双一流院校,却选择留校当免研辅导员,而且是跨保的天文学。不仅所做的决定会让人疑惑,整个人更是冷冰冰,除了在路上就完全看不着人影。
至于鲁远川会钟情于她,完全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鲁远川家境虽好,但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反之,每一笔支出都会在刀刃上。
那一阵他看上一双鞋,价格近一千,想着一半生活费一半自己挣,报了学院的勤工助学,好巧不巧被安排到了白露凝所在的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活不多,无非就是收材料、整理、发材料。
他坐在门口的位置看人进进出出,尤其是白露凝和负责研究生的专职辅导员,她俩行色匆匆,挺直脊背抱着笔本出去,弓着背拿回来,喝杯水冷静冷静,实在冷静不了了,白露凝就会唰的起身整理东西。
对面老师懵了,问她整啥呢?
她哼唧着蹲下来,“劳、改。”
老师听完乐了,笑得前仰后合,“没事儿,等他们上了大三大四,你的刑只会加重,现在只是个开胃菜。”
她更绝望了,边撕需要销毁的材料边嘀咕:“早知道不把目标定那么高了。”
老师追问:“啥目标啊?”
白露凝摇头不说了,提着垃圾桶正要去倒,鲁远川起身说:“我来。”
白露凝摇头,刚出门鲁远川还是跟了上来,“那我帮忙把桶盖儿打开。”
一人揭桶盖儿一人倒垃圾,场面倒十分和谐,反正时间不急,白露凝动作迟缓,这也给了鲁远川观察人的机会。
一抬眼,不知是透进来的阳光太大还是心无旁骛的佳人太美,被打了眼、慌了神。
他不自觉吞咽喉咙,从地上捞起桶盖正要放回去,耳边响起白露凝的声音:“你是不是叫鲁远川?”
“嗯。”
“四班的?”
“嗯。”
一抬头,白露凝笑容灿烂,““晶晶灏气凝,余光浮远川。”名字很有意境。”
经这一遭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笑说:“走吧,收拾收拾就能下班了。”
一般说来,自以为的特殊对待会将短暂相处后分泌的少许荷尔蒙推向制高点。
因为那句诗,亦或者那束光……白露凝在他心里的形象大变,以前冷冰冰一个人在他的世界里瞬间栩栩如生。
更何况,血气方刚、情窦未开的男大学生怎能抵抗突如其来的似水温柔?
吃饭路上他专心问度娘刚才的诗句出自何人之手?
只可惜记忆有限,依稀记得的几个词连不成完整一句话,一并输入挨个挑选,终于在第二页看到了,宋代诗人黄铢的《晓起有怀仲晦彦集不至》:
月落北牖晓,邻鸡号梦残。
林端清露坠,寝衣凄已单。
爽朗朝景晰,嘲啾庭雀喧。
日高溪雾收,四望开青天。
荷谢水初冷,菊黄香正繁。
晶晶灏气凝,余光浮远川。
怀人天一方,晤言谁与殊。
徘徊遂薄暝,丹枫摇暮寒。
反复读来感受到的是宁静生活的真实写照:夕月、旭日、鸡鸣、晨露、更衣……好喜欢,让严永拿宣纸毛笔帮自己抄两份,一份贴床头,一份贴课桌,没日没夜的看。
只是身份的悬殊,这份爱恋注定窥不见天光。那就埋藏在心底,尽管买鞋的费用凑够了也继续申请勤工助学岗位,倘若恰好有名额被录上,那就珍惜难得的每一分每一秒,把她不同平日的模样刻进心底。
直到要毕业,意外得知她以往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攒够资金和履历出国留学,心碎了一地。
拉着严永彻夜买醉,红着眼盯着窗外的霓虹看。
严永问他还好吗?
他摆手不语,一杯接着一杯到后来的直接拿瓶吹。
吹了不知道多少想通了,人又不是不回来,他要等,但等的前提是经过人家准许。
一直以来的称呼从老师变学姐,他问她:“学姐,我能等你回来吗?”
北方夜间的风还有点儿凉,他看她被吹起的发梢、双手拢起来的披风,终究还是不想逼人太紧,醉醺醺的把衣服脱下来披人身上让人回去。还不忘记笑着说:“晚安,祝学姐好梦。”
这一笑热泪盈满眼眶,他转身,身体摇摇欲坠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白露凝的颤巍巍的声线:“好!你…等我。”
这一等就是八年,一个月前还打来电话兴致勃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