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可她分明怕得厉害,却无比冷静地拉住了卫绮怀的手。
她说:
卫姐姐,如果你此刻救他上来,他会不会反而诬赖你我是杀人凶手?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又要如何解释?
到时候,便是无心,你也说不清白了。
卫绮怀犹豫半晌,妥协了。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也从不认为什么人都值得她出手相救。
她为秦绍衣处理了伤势后便转身离去,并不知道第二天的秦家是怎么审理这桩命案的,毕竟那人是秦家男眷,又是年少夭折,死讯传得并不算广。据说那位逝者的母亲,在之后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又诊出来了喜脉。于是这桩案子再无人仔细追究,只以一桩寻常的溺水案盖棺定论了。
老实说,溺水案并不常见。在这个刀剑无眼、毒术祸乱、巫蛊横行、各种勾心斗角屡见不鲜的世家圈子内,溺水真的算是一个非常平凡、平凡到不同寻常的死法。
不过小孩子嘛,确实容易夭折。所以众人对此案没什么异议,查了几天,便也翻篇了。
可是时隔一个月,因为秦家设宴,卫绮怀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却忽然意识到了两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为什么秦绍衣当时没有任何处分?
即便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可那把小刀应当能证明他死前是在与人打斗,秦家没能调查出来吗?
另一个问题是,为什么那人这么快就溺死了呢?
虽然小孩子体质脆弱,容易夭折,可正是因为他们的脆弱,疼爱他的大人才会为他用上各种护身法器。
就算针对修士术法的护身法器对溺水这种死亡方式没作用,也不应该在其死亡之时毫无警示。
可那日的事实却是,不仅死者溺毙得很快,而且还没有护身法器发出任何能够招来求救的警示信号,以致于事后她安抚了半天秦绍衣的情绪,给她处理完了伤口,溜之大吉的时候,都没见过那些因为死讯闻风而来的大人们。
卫绮怀低头乱瞟,在荒芜的浅草中望见一块儿黄豆大小的碎玉。
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玉料了。
可是她却猛然想起来一件事:
秦绍衣和他扭打之时,都做了什么?
——她扯断了那人腰间的玉佩。
对,那人要拿小刀划她的脸,她为什么要去扯他的玉佩?
那玉佩被她掷到地上后,碎了吗?碎在这里?
电光石火般地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卫绮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查看那片曾经让他坠湖的木栏杆,想看清有没有被人工破坏的痕迹,可是她却发现那些木料都是新的,大约是秦家因为此事特意翻新加固了护栏。
既然如此,说明秦家即便没有对此地进行彻查,也还是为了安全着想进行了翻新……既然经过了翻新,那么这块儿玉佩碎片为何没能被发现?
还是说,有人故意留下的?
卫绮怀缓缓转身,看见秦绍衣站在院墙外的树影下,不知站了多久。
她一手掩卷,一手从书中抽出那把已经洗净的小刀。
刀光如雪,照亮她狡黠如狐的眼睛。
“卫姐姐,你在找这个吗。”
说罢又晃了晃自己腰间的玉佩。
“还是这个?”
卫绮怀望过去,发现那上面裂纹清晰,显然是刚被拼凑起来的东西。
她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秦家发给自家姑娘少爷们的护身玉佩,从来都是同样的规格。
由于主人年幼,修为低微尚不能滴血认主,所以非但各人玉佩品相一致,主人对其法器本身而言,亦无特殊性。
可以轻易地被替换。
对尚是幼童的凶手而言,在护身玉佩发出信号之前不留痕迹地杀死它的主人可能有些麻烦,但是在它的主人身死之前破坏这个护身玉佩,却要容易得多了。
毕竟,护身玉佩上有真正威力的,只是那些咒文真言,而非玉石本身。
秦绍衣收集了那个被她掷在地上的玉佩碎片,拿自己完好的玉佩替换给那具尸体,致使无人意识到死者护身法器的危机讯息迟迟没有传出。当然,即便有人察觉到,也可以被轻易解释为溺水这种不受任何灵力伤害的死亡很难触发法器的防护。
然后,她藏起了那把伤害过她的小刀,彻底抹除了这场死亡的导火索。
她在那场打斗这种几乎没有还手,所以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而卫绮怀回过头来仔细一想,才意识到那座荒芜安静、拥有一个大池塘的园子,无疑是个绝佳的作案地点。
秦绍衣的那位弟弟恐怕不是一次两次拿着刀这样恐吓她了,而这次她索性静待对方自投罗网。
于是这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秦绍衣笑道:“不错,卫姐姐,你猜对了。”
对方拿着凶器威胁她,却被她将计就计就地反杀。
这种事情究竟是正是邪、是对是错,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那时的卫绮怀其实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
我,是否也在你的罗网之中呢?
从回忆中抽身,卫绮怀抬眸,复杂情绪上涌,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那件糟心事。害人害己,难道你很得意吗?”
“不得意,现身说法而已。”秦绍衣挨了她这孩子气的怒视之后,语气依然波澜不惊,没有露出半分恼怒或者悔愧,只微微笑道,“只是奉劝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