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此后莫要对某些孩童怀有过多的包容,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懂了,你是个天生的魔头。包庇你算是我自讨苦吃。”
卫绮怀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可那短短的两句话不知戳中了秦绍衣哪点,她失笑出声,笑得一时难以自抑,边快步追上她,边笑道:“卫大小姐,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说人魔头的,太失礼了。”
“你那事儿我不打算再回想一次。”卫绮怀语气不善地转头警告她,“你最好别再起些歪心思。若是再因此被人抓住把柄也是活该。”
秦绍衣走到她身边,好声好气地哄道:“好,卫姐姐用心良苦,秦某人受教了。”
卫绮怀心里泛起微妙的烦躁。
也许是做了同谋的缘故,对方在谈起这事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格外古怪,不知是愧对她还是在暗暗以此威胁于她——总之,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实在令她有些无法招架。
好在卫绮怀从不为难自己,招架不了就投降,于是她果断举起白旗:
“秦四小姐,算我求你,你还是保持以前那种上赶着给我找麻烦的状态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对方装模作样的嗔怪:“卫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何时上赶着给你添麻烦了?我求你莫要厌烦我都来不及呢。”
心知她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卫绮怀只当耳旁风,温声讲和:“四小姐,我们现在说的这可是正事,这是一桩凶案。”
秦绍衣长长地“哎”了一声:“好罢。”
她那副神情分明是戏谑的,似是觉得这样的卫绮怀很值得耍弄,因而在妥协的时候还颇为遗憾地看了她一眼。
你到底在遗憾些什么!
卫绮怀咬咬牙,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关于戚泫的身世,你有什么想法吗?”
“方才我们不是听那戚家二少爷说了吗,是‘先代大长老点他做了小少爷。’说不定是那大长老有什么识人的本事。”秦绍衣道,“总有人慧眼识金。只是看上去,戚泫那开天眼的本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戚家受此冷遇。”
“那戚晓和那位戚家二公子呢?”
“姐弟间另有龃龉,这个可就不好猜了。”
她们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午时,戚泫虞涵的侍从慢悠悠地找过来,叫两个孩子同去午膳。
栖寒苑里,住着戚氏的家主夫人,虞晚荷。
苑中有一株紫藤树,满树繁华落尽、芳菲将歇。虞晚荷便站在那树下,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神情温和淡漠,不见笑影。
她是鲛人,却又不像鲛人。
卫绮怀说她像鲛人,是因为她的面容上有很明显的鲛人特征,半透明的银鳞纹路从额角蔓延到耳后。
只是这才是不正常的。
寻常鲛人化形必然是尽善尽美,决计不会叫人轻易看出本体,只有妖力衰弱或者修炼出了岔子的妖异才会露出这样的破绽。
所以她又不像鲛人。
卫绮怀看着眼前的女子,心知她多半是受了内伤,或者中了毒。
“母亲。”
“母亲。”
两个孩子尽了礼数便入座,虞晚荷只招呼侍女帮忙他们布菜,并不同他们一起用膳。
戚泫虞涵也不说话。
一切静得出奇。
虞晚荷又走向那树紫藤,在花藤掩映下摸出来一架造型奇特的织机,织机上覆盖着一匹流光溢彩的鲛灵绡。
随后又走进来一个人:“晚荷,你今日怎么又在织纱——涵儿和泫儿怎么在这里?他们没去尚儿的生辰宴?”
是戚晓。
她们之间没什么多余的礼数,看来关系不错。
卫绮怀忽然意识到戚晓身上那件鲛灵绡,恐怕就是出于面前这位鲛人之手。虽然这鲛人秘法制成的奇纱确实价值不菲,但在这里的应该不是作为被流通的“商品”,而是作为家人赠与的礼物而存在的。
“尚儿的生辰,有他那些同伴陪着就好。”虞晚荷道,“这两个孩子不愿去,就不去罢。”
戚晓便不再多说,只走到她面前,注视着她:“别织了。晚荷,你的眼睛……再找个医师看看罢。”
卫绮怀这才注意到虞晚荷的眼睛望向戚晓的时候并没有焦距,显然是视物不明。
虞晚荷握住戚晓伸来的手,安抚道:“没有大碍,阿晓,勿要为我担心。何况,人族医师治不好这眼疾,真要治,也该找我族中医师才对。可惜他们早已……”
听她说到这个,戚晓神色愈发沉重,却仍然试图给她安慰:“水镜教已散,我前些日子已经查到最后一批水镜教教众逃往何处,若是消息来得够快,明日就能送到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就能知道,你那幺妹现如今流落何处了。”
“十六年了。”虞晚荷无神的双眼望着败落的紫藤,轻轻叹息,“十六年过去,你说,她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
“……”戚晓道,“她当初与你一样逃离水镜教的截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虞晚荷似乎是受了安慰,终于缓缓颔首:“水镜教余孽已死,母亲若在天有灵,该是可以瞑目了。阿晓,你可愿意陪我去在神女尊前上柱香?”
于是两人相携去往宗祠方向。
“虞氏一族已经被灭门了?”秦绍衣的声音冷不丁在卫绮怀耳畔响起。
卫绮怀道:“看来你猜得不错,虞氏一族没落,所以众人对虞涵才是那种态度。”
“可是这些人既然捧高踩低到这种地步,缘何还要将虞氏遗孤娶进门,奉为家主夫人,又将她生下来的小少爷捧得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