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独处于邺城湘桦路西侧,整个府邸清幽僻静,人迹鲜至。
韩熙是征元三年的二甲进士,初为并州通判,后因在西北战事中立下军功,升为陇右节度使,四年后调入京。
晚膳过后,韩熙如往常一般,坐在舍中研习兵法,撰写文稿,贴身随从却突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言道左丞温相到访。
韩熙微皱了下眉,倒无惊讶,落笔沉吟一刻,方才理了理衣襟,慢慢走出外堂。
“小侄见过姑父,”温之言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身旁的相府管家温泰弯着腰呈上一个食盒,并道:“家主听闻韩夫人平日里最喜爱六芳居的糕点,所以特意……”
韩熙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打断了温泰的话,“温相一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套近乎,我跟你姑母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姑父说笑了,”温之言赔着笑脸,“是小侄的错,一直忙于政事许久都未曾来看过姑父姑母,实乃大错特错。”
“行了吧,你这话说出来我都替你脸红,自你父亲离世后,你没多久就拜任左丞,又与皇家有联姻,其弟还是步军副统领,其长姐又是甘州宁王的正妃。”韩熙挖苦着,“你温之言在朝中可谓是大权在握,又怎会记得我与你姑母。”
温之言一直躬身倾听不敢打断,而门外韩熙的夫人却呛了他一句,“都是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瞧瞧你自个的气量怎么这样小,不就没让你亲自挂帅去幽州,你犯得着跟自家小辈置气吗?”
“妇道人家少插手政事,”韩熙虽这样说,但气势比起刚才弱了不少,而韩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再理他,反而仔细打量了下温之言,才道:“我听你姑父说,幽州一战你身中数箭,现下身子可恢复了?还有长公主可安好?前阵子听闻她好像中毒昏迷了一天一夜,本想着去看望但……”
温之言一一回话道:“谢姑母关心,现下已无大碍,长公主身子一向孱弱,眼下还卧床修养。”
两人在一旁坐下,说着一些家常。
韩熙冷眼看去,咳嗦了一声,韩夫人看他使了一个眼色,便起身道:“你们姑侄之间好好谈,有什么事都商量着一起解决,到底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见外的。”
“姑母说的是,”温之言说着,亲自送韩夫人离去,待再回来之时,韩熙便直言道:“你表哥昨日差人送来密信,他已查明临安刺史张载是天水阁门主之一,那日的血案应就是他所为。”
见温之言并未回话,他又道:“张载是你多年好友,他一旦反水咬你一口,称是受你指使,不仅是这八人灭口一案,数月前那十二位弹劾你的官员都会推到你身上。”
“这件事……”温之言沉吟着,“长公主已经替我处理好了,暂不用担心,我现在是在想那个都尉……”
韩熙听到他的话,挑了下眉,觉得十分疑惑:“长公主?她会帮你不帮皇上?”
“她中毒一事,”温之言透露了些,“不论是真是假,最后结果只会指向张载。”
韩熙拂过长须接着刚才的话道,“会不会被宋直抓去了?”
“有可能,”温之言突然笑了笑,“平日里还看不出,朝中顾氏一党的亲信竟然还有不少。”
韩熙斜睨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还太年轻,左丞这个位置坐的并不稳,那些肱骨之臣其实没一个服你,只是碍于温家在朝中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
“那又如何?”温之言有些猖狂,“我十四岁就随你出征,十六岁便立下军功,未过两年又进士及第,我这一路虽是靠着温氏但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不过看白日里的样子,宋直不像是知道左青松和张继的盘算,不过他当年被贬也是因为中立谁也不站,后来被你父亲参了一本,这才贬为范阳知州。”
“张继的事,应该也是长公主授意。”
韩熙还来不及问,门外就有人报,有个神秘人送上一封书信,说是要太尉亲自查看。
温之言与韩熙对看一眼,皆不知是何意,只是待韩熙看过,他立刻便问:“来人看清是谁了吗?”
“送信之人戴着斗笠,又一直低着头,所以并未看清。”
“你先下去吧,记着下次若有人再送信件一定要看清来人。”
随从退下后,韩熙将手中书信递给温之言,“看来皇上是决定孤注一掷了,竟然要把押运粮草的一干人等全部杀了,然后再嫁祸到你身上,如此兵行险招是真的要置你于死地,不让你有翻身的机会。”
温之言将纸张放在烛下,待燃烧殆尽之时才说:“姑父觉得通风报信的会是何人?”
“刑部那边倒是有几个顾家的亲信。”
“这个刑部尚书说起来还是姑父您的旧识。”
韩熙走下,罢了罢手道:“依我对阮知常多年的了解,他只醉心于刑狱断案,应该不会插手此事,倒是他手底下的人多是顾文正提拔上来的。”
“那就有劳姑父走一趟,”温之言拱手作辑,“务必要留活口。”
三日后,莫雨按着之前的约定去了雅雅苑楼,只是掌柜的却说西侧右二的雅间并没有人,她一边毫无兴致的喝着茶,一边在想顾天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门扉轻开,她脚步微动,但只是来上菜的下人,待菜式上齐她再问了一次,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昨日她便想出城,但城门严守,实在出不去,她只好默默祈祷,希望顾天明和张继不要出事,然而现下只怕是不好。
她将杯中茶水饮尽,然后取过一点碎银放在桌上便要离去,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下意识间就转过头。
“我都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