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发抱着弓,心不在焉地擦拭着。漫无目的地瞟向正穿戴盔甲的鄂顺。想了想,放下手里的弓,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鄂顺!我跟你一起去!”
鄂顺挑了挑眉,朝他胸口来了一拳。“好小子,好容易今天休息,怎得想跟我去巡逻。”
他暗淡了神色,语气间有着失落之意。“你知道的,我不放心。”
鄂顺一时哑口,认真地看着他。
前几天崇应彪和姬发打起来的时候,他也是在的。又因为大家同在质子旅这么多年,有些事他们根本没防着,也能猜到几分。只是凭着他和太子的关系,姬发却也对他这么信任,直接明了就说了出来,他确实没想到。
他道“走一趟便回吧。”
深夜幽静,只有整齐的脚步踏在青石板发出的声音。月色下,队伍的身影越来越长。
“都这个时辰了,为何还是亮的。”姬发眯着眼,看向高楼处,依旧是火光点点。
鄂顺拍了他的背,目光跟着他也看向那里。“何止我当班的时候,我问过姜文焕了,他当值的时候也是彻夜的灯火。”
姬发深思片刻,“不行,我得去看看!”一撩衣袍,欲转身就走。
鄂顺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士兵,低哑着声。“你疯了!她现在是太子的女人!”
“看一眼我就马上回来。”
见他目光带着罕见的祈求,鄂顺松开了手。目送他火急火燎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带兵巡逻。
今晚的月色又大又亮,冷风吹动了王宫里树干上的枝叶,簌簌作响,残叶打着卷儿,在天空画了一个圈,掉落在地上。一道白衣铠甲的人影正小心翼翼地踩在围栏的杆子上。
他居高而下地看着鄂顺故意带走巡逻的兵,心里道了一句谢。
姬发倚靠在楼阁与栏杆的缝隙上,顺手摘下头上那插着白翎的头盔。
透过窗户,屋内一片火光通明,他不知道梨月到底点了多少火盆。她怕黑吗?可之前她一个人住帐篷也没有点过火。
他思索着,手扶上未关紧的窗,抿唇想了想,还是推开了。
他没想到,她竟然没有睡在床上。
梨月斜斜地靠在临窗垫了上等毛皮的榻上,乌黑发亮瀑布般的长发铺散开来。月色狡黠地从窗里钻了进去,窗缝把它分成两半,斜印在她脸上。一半在月色里祈祷,一半在火光里中闪耀。
他的目光落在她紧闭的眸上,两道弯眉蹙起,面容更是比前几天还消瘦几分,眼下乌青一片,显得憔悴极了。
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毫无征兆地,她睁开了眼,也看到了临窗而立的姬发。
在这静谧长久的对视中,两人都放轻了呼吸,仿佛在这世界,就剩下她们两个,她微微仰起脸,眸间泛红,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
姬发沉默,一把翻窗而过,单膝着地跪在她榻边,双手抵住榻沿,少年人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情愫“你,还好吗……”
见他脸上全是伤口,梨月一怔,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抿了抿唇角,随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还不错。”
他直直地凝望,仿佛像是看到了她平静面容下痛苦不甘的灵魂,在撕裂,祈求。
姬发见她眼眶乌青,眼睛又红又肿,心下一痛。“你这几天,没有好好睡觉吗?”
梨月愕然“你怎么知道……”
“姜文焕和鄂顺他们巡逻都能瞧见,你每天晚上彻夜点着灯。”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切道。“你是故意想熬垮自己的身体吗?”
梨月见他又急又恼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故意作贱自己。我只睡不着。”
每天夜里,只要她闭上眼,就是坑里满地的骸骨,断了手脚绑着的人zhi,瓮里装着死去的孩子身体,红色的血液混着朱砂浸湿了土地。
除了这些,就是梦里婴儿的哭声。每当她闭上眼睛,正要睡着,这一声一声的诡异啼哭,瘆人至极。黑夜里的哭声吓得她不敢把火把熄了。
她好害怕,她害怕殷启又来找她,害怕如果殷启死了,殷寿上位,她要不要拉去陪葬。这个朝代有人牲祭祀,那会不会有活人陪葬?她不敢赌。
梨月眼尾带上水汽,伸手轻轻地抚摸他脸上的伤口,指尖扫过他鬓边的碎发。“你和别人打架了吗?”
他垂眸,眼底闪过一抹讶异,眼睫微颤,却没有拒绝。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是为我吗?”
“嗯……”
梨月缓缓坐起了身,主动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依偎在他怀里,把头乖巧地枕在他肩上。
“姬发,我好怕,你带我走好不好?”软软的声音带着闷闷的哭腔。
他僵硬着身子,鼻尖隐约传来一股女子的体香,半晌,用手拍了拍她的背,岂料她只穿了一层红色的薄纱,脊背的温度传到指腹,顿时红了耳尖。
姬发心底一叹,从袖口拿出一块帕子擦了她的泪。“不要哭了,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少女得寸进尺,泪眼婆娑地望向他。
姬发目光扫过她的唇,别开了眼“我不知道,我需要时间去安排。”
梨月眼神暗了暗,她把外袍褪至肩膀,火光里,裸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明明暗暗,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上面却是满满的红色斑点。
姬发直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他绅士地转过头去,一把帮她拉上衣服。“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吃了鸡蛋,鸡蛋会让我起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