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沈令晖同桓峤说了来龙去脉。
桓峤听完,沉吟着。
沈令晖主动说:“妾是想着,把她带出来,就放她自谋生路去。毕竟是谢府的人,咱们也不好再用着。”
沈令晖这话大概是说到了桓峤心中所想,他点点头:“如此甚好。”
回到桓府,已是薄暮时分,两人下了车,却见本来跟着车的纨素,已在车前等候。
纨素生得极美,夕阳朦胧的光线之下,更是无比动人。
纨素冲二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于纨素,有如再造之恩,纨素永生难忘。”
沈令晖道:“我也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刚刚我和桓郎也说了,他说……”沈令晖一看纨素满手的伤,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说:“桃儿,你去拿些治伤的药来,再拿些值钱的东西给纨素。”
纨素一笑,仿佛早预料到沈令晖会说什么,说道:“夫人能救纨素一命,已是纨素的福分,怎敢奢求其他?纨素正是向夫人辞行的。”
“你将来要去哪里?”沈令晖问。
“天大地大,总有奴婢容身之所。”纨素说道,“自食其力,总好过任人欺凌。”
沈令晖听她谈吐,像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不过萍水相逢,又是离别在即,她也没有深问,只说道:“今后倘若有事,还可以来桓府找我。”
这个时候桃儿回来了,纨素接下伤药和细软,最后冲两人深深一行礼:“若能与夫人重逢,纨素必报夫人再造之恩。”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桓峤与沈令晖站在原地,目送纨素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纨素的事像是风吹过水面的涟漪,是生活中转瞬即逝的小插曲。
沈令晖平日里,还是和桓峤一同去京郊田里干活、走访、写书,认识了几个管事的小官,桓峤虽然没什么权力,但桓家的面子是足够的,两个人也经常向他们了解当地的情况,知道除了上层官员,许许多多小吏微薄的俸禄不足以支持他们的日常生活,因此他们也要下田耕作——和当年的桓峤一样。
沈令晖和桓峤认识了很多可爱的乡亲。从他们的嘴里,她知道了饶是被目为良田处处的三吴之地,不少地方也依然是刀耕火种;尽管南渡以来许许多多的人带来北方的先进技术,但水利设施的总体缺乏加上季风气候,这里的农田极易受到洪涝与干旱的侵扰,丰年与歉年交织出现。不过总体来看,此时的江南,因为人口尚未达到土地能够承载的极限,人地矛盾尚且不是很突出。
三吴之地尚且如此,遑论南朝许多开发程度更低的地方了,不说这本书,历史上南朝往往被北方统一,也正是因为可利用的土地面积狭小,精耕细作程度不如北方的缘故。
农业,正是人们衣食所系,国家兴亡所关。
生活资料匮乏,他们中间有的人也爱贪小便宜、总算计,不过大多数人都怀着那一份乡人的淳朴。
沈令晖饿了,自己的干粮吃完了,能从这家讨来半个馍馍;那家,也会给她新种好的瓜果吃。他们不知道沈令晖姓甚名谁,见她有时干活有时背着书箧会好奇地询问,她有什么不懂的,也会热情地讲解,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求什么回报,只是怀着最朴素的农耕社会守望相助的精神。
沈令晖知道一年以后,那场战乱会来,可是改变一切何其不易。
她也只能努力做好自己选择的事,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吧。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下去,沈令晖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
直到一名城外来的猎户发高热死了,起初没有人注意,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这种症状,还有人死去。
沈令晖立刻感到不对,这病不像是普通感冒,更像是……传染病,甚至是,时疫。
沈令晖和之前认识的小官小吏们打听,这些人都面色凝重,看来确是时疫无疑了。但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朝廷的命令。
这个时候哪有什么熔喷布做口罩,或者什么特效药?民间采取的措施也多是上古巫医残留,又有多少人治得起病?
看着身边的老乡一个个发病,沈令晖十分心急。这病的传播能力不算太强,她和桓峤不敢回府,躲在茅草屋里闭门不见客人每日通风,但这时人们的防护意识可以说几乎还是零,或者说聊胜于无。
再传播下去,传染源越来越多,两个人迟早也防不住。
春夏交接之际,气温升高,本就容易出现疫病,哪怕放在现代,这个季节的电视手机上也会时不时出现流行病预警。
对于生活在医疗卫生条件都好得多的现代的沈令晖,她很少面对这样大规模的传染病;但是对于古代人来说,他们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大概就是能活着就活着,病死了那是老天把命收走了,只要规模不大,不会引起太大恐慌。
直到疫病传进了高门大族的深宅大院、传进了皇宫,才真正得到了重视。
【本次时疫是呼吸系统疾病。】
系统毫无感情地棒读出诊断结果。
沈令晖条件反射地问:有可以医治的药吗?
【当然。】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是沈令晖从小受到的教育,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啊!
【抱歉,本系统不能提供超过三人份的药物,本系统只负责与你有关的人身安全事件。】
机器就是这样,最擅长冷冰冰地说出毫无人味的话。
但是系统不是可以开处方吗?拿处方来,沈令晖尽最大努力去复制,可不可以呢?
【好的。】
系统开了一张处方,小小的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