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寝局素来有清晨聆训的惯例,云锦书从前为女史时尚且不敢懈怠,更遑论现在做了司灯司的女官。
云锦书昨晚睡得晚,今晨又醒得早,赶到大殿时,殿内只有稀疏的几名宫女在低声交谈
见到她来,几名小宫女也只是草草地见了礼。云锦书本不在意这些虚无刻板的礼节,直到身后响起一道令人厌恶的女声。
“哟,这不是咱们的云司灯吗。听说昨晚甘露殿的灯坏了,也不知昨夜是何人当差,差点让远道而来的公主看了笑话,平白有损我们尚寝局的脸面。”
金玲做事素来高调,这会儿声音又不加收敛,一番话说得一众宫女窃窃私语,乖顺附和。
云锦书忍了忍汹涌的火气,今晨发现锦帕失踪本就让人不快。现下又被她如此挑衅,心中怒意只觉急速膨胀。
她沉下眼眸警告道:“金玲,你需慎言。”
金玲抬手撩了撩耳旁的碎发,装作谈天般和旁边的宫女提起:“有些人就是爱做德不配位之事,竟是连宫灯坏了也不曾察觉......”
“啪!”
骤然而出的一巴掌打散了金玲的趾高气扬,云锦书扭了扭发酸的手腕,眼角眉梢都是畅快。
金玲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抬指对着她咒骂:“你...云锦书,你这个贱人凭什么动手打我!”
这一巴掌将殿内的宫女震慑在原地,云锦书望了她半晌,冷笑道:“打你自然是因为你该打,我还以为你很通透呢,刚刚不是还很会说吗?”
金玲气红了脸,屈辱的泪水瞬间涌上,登时便抬起手预备打回去。
“啪”一声,云锦书又赏了狠狠一巴掌。
这一下力道不小,金玲痛呼一声被扇倒在地,连带裙角也被掀起露出暗纹。
锦书居高临下,掌心交握在腹部。无意瞥见暗花,蛾眉微蹙忍下异常,须臾回神沉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金玲伏在地面,眼底因为愤懑而漫上一层红痕。
锦书视而不见,转而侧首询问看戏的宫女们:“你们知道吗?”
四下一片寂静,无人敢应话。
云锦书转过身,端出女官的架势,掷地有声道:“其一,本官是阮尚寝亲自擢升的六品司灯,而你金玲不过是区区九品见习女史。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着实该打。”
凌厉的眼风扫过噤若寒蝉的宫女们,锦书继续说道:“其二,公主虽未晋封,但却是我大颂和百济友好互助的象征。金玲藐视御妻,私议小主,活该挨打。”
云锦书在殿内走了个来回,每个字句都敲在实处,引得听众面色煞白,只敢垂头说知错。
“至于其三.....”
语意延长,金玲的额上渗出冷汗,早已没了方才趾高气扬的模样。
云锦书三步并作两步停在她身侧,凝神看了看她脸蛋的伤痕,毫不在意地笑道:“你这么清楚昨夜的事情,莫不是那盏灯就是你弄坏的?”
金玲嚅嗫着唇瓣,不自觉后退,眼神闪躲,很是心虚。
纤指扣住金玲的脖颈,云锦书拉长语气,嘲讽全开:“幸好昨夜那盏灯损毁并不算严重,不然你以为你可以逃得过吗?”
打蛇打七寸,金玲面色一白,瘫软在地不敢再吱声。
云锦书见目的已经达到,甩开金玲站起身,清冷的视线划过在场所有人,边走边训诫。
“我一向体谅各位姐妹离家在外,本不欲在闲言碎语上和你们多计较。咱们同在内廷当值,效忠侍奉的都是圣上和各位娘娘,理应不分彼此,相互照拂。”
步伐停在原地,云锦书抬眸扫了一眼冷眼旁观的人群,眼中多了丝威严:“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今后你们好生当差,我也不会为难你们。”
宫女齐声说是,廊下忽而传来一阵骚动。
不过片刻,阮尚寝绯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槛。
顾不得私人恩怨,各司依次站好队列,听候清晨的训导。
阮尚寝捏着竹板子,翘首望着跟前乌压压的队伍,提点道:“玉清公主已经入宫,不日便会被册封。大颂和百济的关系刚有缓和,想来公主的品阶不会低,各司当差都上点心,别惹了主子不痛快。”
锦书垂首恭谨,思绪却不由自主落到方才瞧见金玲裙上的暗花。
刚要摸出锦帕核对校验,猛然被拽了拽袖子,她应和:“下官在。”
阮尚寝许是不曾发觉她跑神,声音平稳道:“长明殿那边当差的时候切莫忘记。”
长明殿是豫王住的处所,宫中多少人对他避之不及。
顾不得多思,云锦书垂首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