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云司灯初来乍到,一时失误也是有的。今夜便去长明殿更换灯油吧,可别再忘记了。”
他的声音柔和,甚至隐有调笑之意,仿佛并不在意当差的人怠慢了他这个皇室子弟。
云锦书弓腰称是,李景晏转身便欲离开,忽而回首对着她点了一句:“云司灯,我一贯喜欢清冽的味道,灯油便选玉簪花为底香吧。”
李景晏走后,尚寝局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身后的小宫女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刚的心情,锦书早已失去了倾听的意思,思绪里都是刚刚他留下的话语。
宫宴那日遗落的锦帕,上头的纹路仿佛就是玉簪花?
想到方才豫王颇具深意的话语,锦书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眼底隐隐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难道她那晚撞见的人是豫王?而且她掉的帕子还被豫王捡到了?
思及此处,云锦书浑身寒毛乍起,原本平稳的呼吸也逐渐紊乱。
她对豫王的计划一点都没有兴趣,但必须要把那方帕子要回来,这是唯一可以追查的线索。
*
长明殿的位置位于皇宫的东南角,偏僻潮湿不说,此前里头居住的多是前朝遗留下的废妃。
听宫里人说里头还闹过鬼,这久而久之的,长明殿竟然成了宫里人都避讳的不祥之地。
云锦书领着一队女史穿过长廊,周遭的景物逐渐变得凋零而破败。
一阵穿堂风过,隐隐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
“这地儿特别邪门,豫王看着病恹恹的...莫不是真的有鬼附了他的身吧……”
“我...我听说先皇后死的时候,长明殿里飞出了好多的乌鸦,莫不是皇后娘娘的冤魂...”
锦书提灯的手微微凝滞,继而蹙着眉头回身说道:“莫在背后私论主子的长短,你们若是害怕就别去了,左右我自己也能换灯油。”
这话出自肺腑,她待会儿还得找豫王拿回锦帕。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做了文章,节外生枝可就不妙。
几位小宫女面面相觑,思量再三便福身告退,独留锦书一人站在风口。
云锦书沉沉叹了口气,抬眼打量愈加黑沉的夜色,做好准备便径直走向宫廷深处。
“嘎吱——”
推开陈旧的宫门,云锦书本以为里头定会残破不堪,可眼前的景象却叫她隐隐有些吃惊。
长明殿年久失修,空气中甚至能嗅到朽木的腐气。
可就在此等破败的环境之下,庭院的两侧的花木却开得正好,在满院破败中划开了别样的生机。
架不住好奇,锦书附身靠近一簇翠绿的植株,正欲抬手抚弄却忽闻身后一道朗润的声音。
“夹竹桃有毒。”
她猛然缩回手,回身见到负手而立的李景晏,温声道:“豫王殿下。”
李景晏淡淡地回复一声,兀自落座于院中的石凳。继续破解今日不曾解开的棋局,看起来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顾不得多想,锦书低垂着头进入内殿。找到常用的几架灯柱,清理干净残油便将新调制的灯油缓缓注入。
换完所有灯柱的灯油,云锦书才有空闲时间打量这座被所有人视作不详的宫殿。
陈设虽简单朴素了些,但所见之物中最多的便是书卷。且物件都摆放有序,根本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风丝穿过窗棂,将书案上的纸张吹到了脚边。锦书心中生怪,附身将其拾起。
“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仿佛感知到背后深意,浑身血液骤然凝滞。
这是...?
不容忽视的力道将手中的薄纸夺走,她循声望去,径直对上一双深邃的凤眸。
李景晏长身玉立,他垂眸审视着纸张。
眉骨至鼻梁被暖黄的烛光一分为二,漠然的眼眸藏在暗处,隐隐涌动着凛冽。
云锦书愣在原地,寒意从脊背陡然升起,却听到他温和低沉地说道:“听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声音含笑,仿佛他已经将她随口扯的谎言当了真,她那晚遇见的男人也是他无疑。
锦书尴尬地垂下头,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让自己脱身,视线忽而攫住那张轻飘飘的纸张。
李景晏不甚在意地摆弄着宣纸,声线低缓:“非礼勿动是说,不符合规矩的事情便不要去看,也不要轻举妄动,不知云司灯可听过?”
云锦书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更懂得宫中的生存法则,豫王今日寻她必不是为了单纯的更换灯油。
她口不择言胡乱攀扯豫王,更糟的是,她撞见了豫王和朝臣的密谋。
今日若不说清楚,她只怕会死在长明殿里。
云锦书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忍者颤抖回复道:“下官只是一界宫女,自以规矩当差为本。份,哪里听过这样的大道理...”
李景晏并不急于拆穿她的伪装,抬头打量了一眼满室的简陋,眼底有着风雪俱灭的清寂。
“人人都道长明殿不详,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何叫长明殿。”
云锦书峨眉颦蹙,并不理解他话里的深意。
李景晏负手而立,神色波澜不惊,继续讲述着这个不太美妙的故事:“长明殿从前的主人是一位宠冠六宫的妃子,只可惜她恃宠而骄,四处树敌,更是愚不可及地去挑衅皇后。”
“高帝驾崩之后,这位妃子便被皇后关进了这里。扒皮抽筋,剜目削耳,生生被做成了人彘。”
寒意侵占了她的四肢百骸,锦书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男人的声音犹如魔音贯耳,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