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无怀,场面有些许的不太好看。
荒无人烟的旷野中,他乘着缥缈的笛声慢慢向我飘来,扬起的衣角和长发在月色下凝结,远远望去,很像人间话本里讲的索命冤魂,毫无疑问,我将他当成了鬼。
靠着阿娘的碑,我瑟瑟发抖,用双手遮住眼睛,从指缝中偷瞄他,一边想我是不是死了怎么就见到鬼了,一边想我这一天天的可真倒霉啊,怎么什么怪事都让我给碰上了。
眼见那青衣冤魂越来越近,我抖得愈发厉害,嘴里不住念叨起来:“鬼大爷我没害人,您饶了我,哪来的回哪去吧。”
那鬼大爷最终停在了我面前,我从指缝中泄出的余光瞥见一双脚,那脚后头还跟着淡淡的影子。
影子?
鬼有影子吗?
我又分了些指缝,大着胆子望过去,恰与一双秋水般多情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深邃而温柔,里头像是装着十万个心上人,盈盈月光都诉说不尽。他似乎是在笑我,眉眼微微弯起,仿佛镜中飘动的花,水中盈动的月。
“你这是怕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恐惊了我那般,貌似还试图拨开我挡在眼前的手,在他堪堪要碰到我时,我后退一步跳开,摊开双手拦在我阿娘面前,强作镇定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造次!”
那人歪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我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貌。
他穿着一身烟青色的衣衫,晚风吹拂下犹如一片袅袅荡开的云雾。略过那雾,是一张很温润的脸,我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是一块温良的玉,仅仅是瞧着便觉他定然会细声问你,温声哄你,柔声顾你,不消你做什么,他便会站在你身后予你清风,寄你明月。
现在这块玉面带笑容望着我,褐色的瞳仁里映着柔和细碎的月光,还有一个看呆了的我。
只见他抬起手,轻轻地落在我脑袋上,继而柔声笑道:“怎么这么傻,头上落了只虫都不知道。”
他捉着只小蝴蝶,蓝盈盈的翅膀仿佛被吓着了那般一动不动,也不知他是在笑我还是笑这只蝴蝶,他松开了手,然后又说:“别怕,我不会伤你。”
我这妖怪多少是有些看脸的,他顶着这么一张芝兰玉树的脸同我说“别怕”,我很难送他一句“滚”。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我大着胆子问道。
他深深地望着我,似乎我身上有什么宝贝一样,道:“我是来寻你的。”
“寻我?我跟你素不相识,你寻我做什么?”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很是不解,除了有时会去寻孤鸿玩,千百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与我有何渊源需要来找我?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望着我,然后对我说:“你予他有恩,我自会护你妥善周全。”
他是谁?
我予他有什么有恩?
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待要问他,他又对我说:“西山万崖,无舍无怀。”
西山万崖,仙君归处,无舍无怀,心有所得。
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要舍的,要得的,是他的道心,还是我。
*
一个愣神的功夫,方才还在我眼前同我说话的人眨眼间便消散,仿佛那只是我的一场梦,直至那只蝴蝶重又落在我面前,我才相信,刚刚的一切并非幻觉。
今日的一切都太过古怪,我再不敢在外久待,忙往洞中归去,却在路上忽觉胸中刺痛,心道不好,定是周嘉宁那儿又出了什么事,思虑一番,急急往苏府赶去。
补心之术,重在共感,所以我能见她所见,痛她所痛,已近深夜,究竟是何人何事能引得周嘉宁如此伤神,竟痛到千里之外的我身上来了?
我快马加鞭地往回赶,还未到苏府便听见如意的哭声,她不住地哭喊道:“大人,您饶了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再不敢拦着您跟李姑娘了,您放她回家去吧,别再这么磋磨她了,如意求您了。李姑娘,如意也求您,是如意不长眼惹了您生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要怎么罚奴婢都成,只求您放过我家小姐,求您。”
然后我见到了令我目眦欲裂的一幕——如意跪在地上,那张圆润福气的脸蛋上满是泪痕,还有磕出来的血痕,而她对面,站着苏桓,还有那个曾出现在周嘉宁梦中的,象征着痛楚的李淑华。
我连忙冲上前去,一把将如意拉起,回首向他二人狠狠望去,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杀了他们。
我不明白,为什么李淑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苏桓身边,我也不明白,与我说爱周嘉宁,愿意以命换命的苏桓怎么会直到此刻还夹杂两个女人中间摇摆不定,我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周嘉宁几乎都要死了,这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还是要让她如此痛苦要她如此难过。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可恶,可恶到这种肮脏的地步。
或许是我的杀意太甚,李淑华有些惊惶地往苏桓身后躲去,像极了周嘉宁在书院初初撞见他们的模样,我克制不住冷笑出声:“苏桓,我不是周嘉宁,她会因为你们而伤心难过,但我不会,我只会让你们知道后悔二字究竟是如何写成的。你要保住她的命,就带着她立刻滚出去,否则,我定会将你们剥皮抽筋,钻心剜骨。”
苏桓似乎想要与我解释些什么,然而未等他开口,周嘉宁便出现了。
周嘉宁病的很重,她很虚弱,虚弱到连站都站不起来,然而为了如意,她终是强撑着走出了房间,一步一缓来到了如意身边,用那双羸弱的肩膀托起如意,托起她在无尽的孤独与冷漠唯一的光亮。
“大人,您曾与